更詭異的是，他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聲音軟軟的，帶著哭腔，忽遠忽近。他聽不真切，忍不住靠得更近些，這回終于聽清楚了，她在說，“主人，你別嚇我啊……”

    主人……

    何東成猛地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看到A36正彎腰趴在他面前，雙手撐著他的肩膀，一副快哭了的樣子。

    后背的冷汗還黏在身上，他心里卻陡然一松，所有的困頓與絕望情緒剎那間煙消云散。

    他看著她，溫聲說道，“不要怕，我沒事?！?/br>
    程安安聽到他說話，緊繃的情緒終于緩解，她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只是看著他的神色，猶自驚魂未定。

    “真的沒事嗎？”

    “嗯?！焙螙|成點頭，他轉移話題，“怎么過來了？”

    程安安吸了吸鼻子，“你今天都沒怎么吃飯，我怕你餓著?！?/br>
    “嗯?！焙螙|成吩咐她，“去給我拿點吃的吧，我餓了?！?/br>
    程安安忙起身朝廚房跑去，片刻后她端了碗蝦仁粥過來。這是陳嫂晚上熬的粥，她當時特意少吃了點，就想著到時候能給何東成留點。

    “主人，給?！?/br>
    程安安剛準備把粥遞到他面前，就發現他的雙手還被手銬鎖著，而她沒有鑰匙。

    她想了想，干脆跪坐在地上，“主人，我來喂你吧?！?/br>
    手機燈光打在房間，半明半暗中，似乎有星辰落進她眼里，是種說不出的生動與鮮活。

    何東成心頭鼓噪，他舔了舔唇，說，“好?！?/br>
    喂飯這種伺候人的細致活兒，程安安還是第一次干，雖然沒一會兒她就開始手酸腳麻，但想著對方窩在衣柜里，比她更難受，也就忍下了，好在何東成還算配合。

    不過幾分鐘，一碗粥便見了底。

    程安安放下勺子，問他，“還要么？”

    何東成搖頭，“不用了?！?/br>
    程安安收了碗。

    房間里一時陷入沉寂。

    夜已經深了，程安安眼皮開始發困，但她看著面前的何東成，實在沒辦法做到視若無睹地上床去睡覺。

    “主人，要不你出來睡覺吧，阿姨已經睡了，沒人會發現的?！背贪舶蔡嶙h道。

    何東成沒答話，只是忽然問她，“生氣嗎？”

    “??？”程安安沒明白。

    何東成說，“我把你關在陽臺，叫你躲在衣柜里的時候，生氣嗎？”

    程安安覺得他這話實在是詭異，“主人，A36是個機器人?！?/br>
    何東成聽到自己輕嘆了口氣，喃喃地重復，“是啊，A36是機器人?！?/br>
    程安安聽他語氣悵然，忽然就想起沈佩瑜先前對她說的話。

    以及昨天他與陳七七分手時說的那句話。

    她說，“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去愛一個人?！?/br>
    他說，“因為我想看看，一個人究竟還可以做到怎樣的面目可憎?！?/br>
    程安安心里不覺有些發酸，她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衣袖，說——

    作者有話要說：　　何狗心里苦，但就是不說。

    ☆、第29章

    “主人, 雖然很困難, 但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一定會有人能容忍你的壞脾氣，欣賞你的怪癖, 發自內心去愛你的！”程安安鏗鏘有力地說道，“你一定不要放棄！”

    何東成：“……”

    他深吸口氣，叫自己不要被一個機器人氣死，但氣息到底還是一時難以平復，他抬眼，眼尾撩起道危險的弧度，“你就是這么看我的？”

    察覺室內溫度驟降，程安安呵呵撓了下頭, 眼睛四處轉著，“啊，系統檢測電量不足, 電量不足, 我去充會兒電……”

    程安安麻溜起身, 就要開溜。

    “那么你呢？”何東成忽然問道。

    “??？”

    程安安不解地回頭。

    昏暗的視線中, 男人的眼睛里像是燒著簇焰火，而她就倒映在那團火中。

    “那么你呢？”他看著她，專注的, 似乎含著些什么渴望，“你會發自內心地……愛我嗎？”

    活像馬路邊上飽受摧殘，遍體鱗傷, 走投無路而向你求救的薩摩耶。

    程安安心頭發軟，忍不住伸手扶了撫他的腦袋，飽含憐憫地看著他，“主人，A36是機器人，像愛這種人類都無法搞清楚定義的東西，機器人是無法實現的?！?/br>
    “……”

    看著男人眼中剎那消失的光亮，程安安鉆進衣柜，跟他一起并排坐著，“但只要你需要，A36就會一直都在?！?/br>
    一時心軟的下場便是，第二天腰酸腿疼，全身乏力，活像被人拆了骨頭又重新裝進去。

    以及被來給何東成解鎖的沈佩瑜看到，并一整個早上都被她充滿愛意地看著。

    “安安，餓了吧，我專門叫陳嫂給你燉了燕窩，”她剛洗把臉，沈佩瑜就拉她到餐廳，按她坐下，“瞧瞧這小臉白的，昨晚肯定也沒睡好吧?！?/br>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

    聞言，何東成眉梢微抬，看過來。

    程安安心里一跳，忙扭過臉，把后腦勺對著他，“阿姨你再看看，我臉真的一點都不白，剛我都照過鏡子的，一點都沒變?！?/br>
    沈佩瑜就是隨口那么一說，見她反應，以為是小姑娘愛俏，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是是是，剛確實是阿姨眼花，看錯了，這小臉紅撲撲的，跟昨天一點變化都沒有?！?/br>
    程安安松了口氣，但到底心虛，一直都低著頭，完全不敢跟他打照面。

    “給我遞杯水……”何東成忽然出聲。

    程安安嚇了一跳，因為太過緊張，下意識就把眼前的杯子遞過去。

    下一刻意識到那是自己喝過的，忙又收手，然而何東成的手已經伸過來，她手一抖，水流嘩啦淌了他半身。

    她忙放下杯子，七手八腳抽了紙巾就探身去給他擦，“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沒看清?！?/br>
    水浸濕襯衫，透著點涼。

    下一刻，溫熱的小手就貼上去，毫無章法地在他胸膛上亂摸，何東成下頜緊繃，倏地攥住她的手。

    “沒事，吃飯吧?！?/br>
    “哦?！背贪舶察刈匚蛔?。

    沈佩瑜在旁邊津津有味地看著，見小姑娘如坐針氈，拍拍她的手，“沒事沒事，天氣這么熱，他這樣還能涼快點……”

    何東成：“……”

    話是這樣，但程安安還是不安地又望了一眼何東成，不止是剛才的事故，更是因為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想問，可又不敢。

    何東成察覺到她的視線，“怎么？”

    “沒什么?！背贪舶裁Φ皖^咬了口包子，下一秒忍不住又看過去。

    幾次三番的，何東成放下筷子，看向她，“有什么話就說?！?/br>
    沈佩瑜也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