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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午才進的組,晚上蹭了一個盒飯,那時候又很窮,只有買火車票連夜往家里趕??孔谲嚧吧?,裴加茫然地望著外面連綿起伏的山脈,車里挺溫暖的,彌漫著汗味和腳臭,他所有的思緒都被這黑乎乎的夜色粘住了,分不開。直到手機屏亮起來,不用滑開解鎖,上面就彈出通訊軟件的窗口。那天晚上他第一個經紀人委婉地轉達給他要賠多少錢,順便告訴他公司另外派了個經紀人給他。裴加靠在玻璃窗上,后來覺得臉上濕乎乎一片,深吸一口氣,把臉都擦疼了,暗暗發誓以后要做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人,世界這么大,真心假意又有什么用?最后誰還不是要自己過一生。誰知道后來又經過那么多年,他還是沒有什么大的長進,遇事只會想誰也不容易。人要是自己過得不易,就會走向兩個極端:心腸太軟圣母病,對誰都瞎同情;或者誰讓我添堵,我就堵得他口水都咽不下去。最后裴加比較不幸的成為了前者。月華如水,敲門聲打斷了韓衡的回憶。門外站著韓衡最不想面對的人,看來這個夜晚他會想這么多是有道理的,就是為了讓他避無可避。拖延癥要不得。柳七仍戴著他的面具,朝屋內打量一眼,示意韓衡出去說。韓衡頭發完全沒干,背上全是水跡,磨蹭了半天才走出去。“去我房里談?!绷叩?。他看著柳七的背影,柳七頓住腳步,回頭看見韓衡還站著沒動,正要說句什么,韓衡跟了上來。第178章一七八坐下之后,柳七心里就一陣煩躁,這種煩躁投射在他不停往后抓頭發的動作里,不經意間抬頭,撞上的那雙眼睛讓柳七心里激劇一跳。那是一雙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的眼睛。“不給我倒杯茶嗎?”不等柳七招呼,韓衡就已經坐下來。柳七僵硬著手,倒給韓衡一杯水,在遞到他手里時,水波終究沒能維持他表情一樣的面癱,灑出些許。韓衡神色如常地喝了一口茶,看著柳七,此刻的韓衡已經完全平靜下來。入夜才不久,客棧卻意外的安靜,東陽城的宵禁令執行得很嚴格。初來乍到的韓衡和柳七都不知道,只是這寂靜讓柳七覺得格外難熬,他脖子里冒出一層汗來,有些發癢,引得他抓了抓脖子,下手卻很重,抓出幾道血痕來。韓衡只是看著。只是這樣的對視讓柳七難以忍受,他沙啞著嗓子,“你知道了?”韓衡眉梢微動,坦然道:“知道?!?/br>“什么時候?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露出了破綻?”其實這一路,柳七都盼望著韓衡能看穿他的身份,看穿他的悔意,然而這股渴望,被他這一輩子都沒有體味過的恐懼深深壓制著。他害怕韓衡發現他是那個騙他生下孩子,還自以為是只要他莊岐書碰出去一顆真心,誰都得歡天喜地收下,戰戰兢兢呵護著、寶貝著。那個時候,韓衡崇拜、感激、依賴他,鼓噪著他的自尊心,沒費多大力氣就得到了這個人,這樣一場沒有硝煙的仗,卻是最艱難的一仗,勝利的果實也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沖昏頭腦。他要的是皇室為母妃的死付出代價,這個時候,韓衡無疑是天賜的一個機會,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利用他。也是這個捷徑,讓他提前不止十年得以向皇室復仇,向他的父親復仇,向那個搶了他母妃丈夫、享受他母妃尊榮,連他母妃的財產也納入私庫的女人復仇。在帶兵殺回京城的那個晚上,毒死他母妃的女人瘋了,他在王府石階上坐了一整個晚上。一整個晚上,他都在想,如果他的母妃還在,如果他那癡心的、明知枕邊人暗害于她的母妃知道,為了討回外祖家的這筆債,他把旁人……不,不是旁人。他將心愛之人傷得體無完膚,還會不會入他的夢。韓衡的聲音把柳七拉回現實:“突然開的竅,你裝得并不像,是我先入為主了。我沒想到米幼會允許你以手下的身份來到我身邊,小王爺這次費盡心機,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什么?”輕笑一聲,韓衡語意帶著嘲諷,“跟著我這么久,你也該知道,現在我再也沒什么能給你,值得你來圖謀的東西了?!?/br>“你……”柳七聲音沙啞,眼睛通紅,“米幼說你不愿意與明帝成婚,明帝龍顏盛怒,把你軟禁在宮中?!?/br>韓衡沒說話。“北朔使臣團是在我的主導下派出來的,我……我本來只是想見見你。你不愿意見我,我也想見一見你?!绷哳澛暤?,“我沒有想過要隱藏身份,扮成這個身份來騙你?!绷呙夹耐纯嗟爻榇ち艘幌?,“我不是要騙你,這次不是……是金水那個男后主動找的我,他會易容術?!痹捯徽f開,柳七漸漸沒有那么緊張了。伸脖子縮脖子都是一刀,而且,他不在北朔這段日子,國內也不太平,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這么簡單樸素的道理,他活了這么久,也還是懂的。“是他?!表n衡對那個人有印象,就是他帶金水的使臣團,大搖大擺進宮求見,迷暈他當時住的宮殿里一票宮女,踢個毽子也能走位風sao地酷炫一把,最后被他一把詐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交出了解藥,君曄灝的小命才保住。當然,這人不會真的要大梁皇長子的性命,只是這種威脅人的手段韓衡很不喜歡,沒想到這輩子還能有交集,還是在他不知不覺的情形下,而且這件事還和莊靈有關。看來他們兩個真的孽緣深厚。“你還記得,你們出城時,本來決定護送你的人不是我?!?/br>韓衡嗯了聲。柳七眸光暗淡,手里可憐而脆弱的茶杯被他捏得幾乎讓韓衡懷疑那杯子要慘叫起來。“既然你已經識破我的身份,明日我就離開?!币唤z微弱的期待在柳七的心底升騰起來,升到一半,被他自己掐滅了。他抬起頭定定看住韓衡,手指摸到耳朵后面,沒有用藥水,直接撕下面具來,滋啦一聲讓人聽著都覺得撕下來一定很疼。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在眼前,韓衡瞳孔微微縮緊,喝了口茶,神色恢復如常。他離開莊靈是在去年五月底,后來每次碰面都不愉快。在現代不是沒見過死纏爛打的前任,但他沒有想過,莊靈執掌一國兵馬,被人拒絕也一樣惱羞成怒,毫無風度。就像一個被人搶走玩具的熊孩子一樣,以為滿地打滾,又哭又鬧,就能拿回失去的玩具。更令韓衡沒有想到的是,沒有幾個熊孩子,對玩具能有這么長久的執念。韓衡輕飄飄地看了莊靈一眼。莊靈被面具撕扯得火辣辣的臉皮已經是通紅,他垂下雙眸,脖頸也有些彎,仿佛無法面對韓衡認真的注視。“莊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