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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半點生氣,大家一頭扎進題海里,像溺水一樣。 這天上晚自習的時候,劉元峰講完物體沉浮條件。然后默立在講臺上守著大家自習。教室里安安靜靜的,只有頭頂上白熾燈莫名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天氣開始熱了,即便到了夜里也余熱不散,坐滿四五十名學生的教室里,老式電扇攪動著黏糊糊的空氣,送來同樣黏糊糊的風。 程蒙趴在桌子上解題,她腦門上出了汗,劉海卷曲著。 她熱得受不了,煩躁地用橡皮擦一點點擦掉畫錯了的輔助線,鉛筆頭刷刷響,碳粉和橡皮屑裹挾在試卷上。 “噗……” 像是一只巨大的氣球突然xiele氣,頭頂的白熾燈滅了,教室陷入一片漆黑。 程蒙眼前一黑,還有剛剛書上希臘字母的重影。 教室里依舊安靜,然后突然聽見劉元峰低聲說:“停電了,你們回去吧?!?/br> 大家愣了幾秒鐘,立刻如夢初醒。難得提前這么久下課,紛紛抓起桌上的書和筆往書包里塞,然后用八百米沖刺的速度奪門而出。教室空了一半,只剩下幾個等父母來接的同學還留在座位上玩手機。 這次停電的范圍很廣,臨近的街道和小區都沒有燈,哪里都沒有光,看不清走廊和樓梯。沒有燈,只能轉移陣地繼續自習。程蒙收拾東西晚了,出去的時候,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走廊里也是黑的。 她扶著墻壁往下走,什么也看不清,長長的一條走道像是不知道會通往哪里。 她走著,突然手心發涼。她驀地想到了那個離開的同學的母親,板著臉,穿著黑漆漆的衣服和她擦肩而過。 課余的時候,總有同學愛說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們說,人死了以后會變得很可怕,尤其是用上吊這種方式離世的人。 他們的舌頭會變得很長很長,拖著,從嘴巴里掉出來。 程蒙心咚咚跳,慌張地翻出手機打開照明模式。 手里的光晃了一下,剛剛照亮腳下的一小塊路,前方依然一片混沌,隱約看到什么東西在飄,像一個人被吊了起來,然后聽見走廊外刮了陣風,嘩地一聲將一樓樓頂的防水布給吹開。 程蒙渾身冒汗,忙不擇路,和什么人撞在了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心像是被捏住了,憋著氣。 她緊張地舉起了手里的手機,照在那人的臉上。 光源正打在了那人的眼睛前,逼得那人閉了閉眼。 他轉開頭,一雙杏眼瞬地睜開。 “俞……” 程蒙小聲叫俞明川名字。 他穿著白色T恤衫,黑色雙肩包好好地背在肩上。她的手抓在他的小臂上,少年的手臂已經有著充盈的肌rou儲備,硬邦邦的。她不知道俞明川為什么中途折了回來,在這個時候見到他,再害怕的心也會跟著安穩下來。這似乎是專屬于俞明川的一種特性,那股清淡的薄荷海鹽氣味,靜氣凝神,吸附走所有年少時的惶恐和惴惴不安。 “有人跟著你嗎?”俞明川問,他凝重地抬頭向程蒙的身后看。 “沒有?!背堂删o緊抓著書包肩帶,連連搖頭。 她不好意思跟俞明川說她怕什么。 俞明川解鎖手機,打開照明舉了起來。閃光燈射線一樣照向走廊和樓梯。他將手機舉得很高很高,照亮了前方整條走廊。原來程蒙眼面什么也沒有,只是走道,還有被風刮得呼呼響的窗簾。 “前面沒什么?!庇崦鞔ㄕf。 “我知道?!背堂伤啦怀姓J自己膽小。 “好?!庇崦鞔ㄎ丈纤氖滞?,說:“走吧?!?/br> 程蒙的手腕但一圈微微發著燙,那是從臉頰、耳根傳過來的溫度。 她知道,這個動作僅僅不過是俞明川為了防止她從樓梯上滾下去摔壞了腦子。 越是暗的地方越發安靜,俞明川不說話,只是抓著她的手腕。 樓梯先是直的,然后再轉彎,轉彎的時候沒有光,不知道會碰到什么。 “你……”她打破沉默,沒話找話道:“你……你怎么半道又折回來了?是什么東西落在教室里了嗎?” 他根本就沒有進教室,所以這個推測自然是不成立的。 俞明川不回答,他背對著程蒙,徑直往前走。 “這次物理題倒數第二題有點難,你覺得呢?”程蒙說到這里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這不是沒話找話?俞明川怎么會覺得物理題難? 在感興趣的話題引導下,俞明川終于開口了,他說:“倒數第二題是有點難。那道題考的是摩擦力,你可以再看一下物理書的第七章?!?/br> “嗯?!?/br> 俞明川頓了頓,腳步一停,突然說:“如果你有題目不會做,你可以發微信問我?!?/br> “是嗎?”程蒙眼睛一亮,欣喜了起來,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遠遠超過她對學習的熱情程度,鎮定下來,假意推辭道:“這樣會不會影響你學習?” 俞明川瞥了程蒙一眼,平淡的眼神好似在說——你這么點小問題怎么會影響到他的復習時間? “不會?!?/br> 程蒙跟著他下樓,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又變快了,但不再是因為恐懼。 她跟在俞明川身后,像在黑暗里跟著一點光亮。 “怕黑?” “不是……”程蒙搖頭。 “怕什么?”俞明川突然問。 “怕鬼?” “別……”別在這時候說這種話。 俞明川沉默了一會,他安靜地在前方帶路,一手舉著燈光,一手握著程蒙的手腕。 “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庇崦鞔ǖ卣f。 俞明川牽著她走過樓梯轉角。 “他籃球打得很好,我們一起吃過飯?!?/br> “他應該能去W大,他成績不差?!?/br> 他始終背對著她,讓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用輕飄飄,沒有重量的聲音平靜地說:“你害怕他變成鬼來找你嗎?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希望他能來找我?!?/br> 從俞明川平緩的語氣里,他感覺到了他的傷痛。那是在他們所有人緘口不談的傷疤。沒有人提他的名字,那三個字好像是某種約定俗成的禁忌。在高考前夕,他們所有的勇氣都用來面對這場戰爭,再也不剩一點去戳破這層虛假的面紗,然后直視面紗下血淋淋的腐rou。 “我現在不害怕了?!背堂稍G訥道。 俞明川腳步一停,握著她手腕上的手勁緊了幾分,緊接著他繼續踏下階梯,在黑暗里輕輕嘆了口氣。 程蒙的手背上有溫熱的水滴,那是不知道從哪里涌出來的悲痛,灼熱地燙傷在她的手背上。 頭頂傳來滋滋聲,頭頂一排白熾燈亮了起來,整條走廊大白于天。 來電了,俞明川在哭。 ☆、第 22 章 高考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