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的手指活動的順暢了很多，我一邊寫，啟軒一邊識別那些字。

“杜……平？杜平怎么了？”

“見……過……他……在……那……間……地……下……的……黑……屋……里……”

我的最后一個字還沒寫完，啟軒的手其實已經有些顫抖。我注意到他臉上漸漸升騰起的驚訝與憤怒，但是他仍然堅持著讓我把想寫的字都寫完。

“杜平在那兒出現過……是真的嗎，凌昔？”他用盡可能溫柔的語氣問我。

我點點頭。

“嗯……我知道了。我會去查的。放心吧，凌昔?！彼p輕地吻了吻我的額頭，將我放回床上躺好。

“凌昔啊……我出去打個電話，馬上回來?！?/br>
我點點頭。

看著啟軒出了門，我在心里長舒了一口氣。這樣一來，啟軒應該就不會出什么問題了吧？

第二天啟軒就出發去了紐約，離開時他囑咐了季明到醫院照顧我，不過比起跟季明共處一室，我更希望自己呆著。畢竟季明對我來說幾乎與陌生人無異，記憶中我倒確實見過他一面，那應該是七年前，我還在啟軒的公司作倉庫管理員的時候，那時候季明好像是公司的一個部門經理，我曾經遠遠的見到他帶著人來倉庫搬東西，他現在恐怕都忘了那時的是我吧？否則怎么會這么爽快的一口答應下來呢……

啟軒離開后的第二天我就向季明表示我可以一個人呆著，如果他有事，不來也沒關系。但是季明卻一口回絕了。

“不行不行不行——啟軒要是知道我在這兒‘曠工’，回來之后還不得把我吃了??！”

聽他這樣說，我也不好再反駁什么了，只好任由他坐在我床邊按照他事先準備好的那樣，給我讀報紙上的每日快訊。

“嗯——經濟版，軍事版，政治版，喜歡哪個？”

季明把事先準備好的報紙分攤這擺在我面前，讓我選。我隨手指了一個，他就拿起來開始讀，每讀上幾句還會附帶上自己的評論，雖然他讀的很認真但說實話，報紙上的內容我其實聽不太懂。我記憶中最新的新聞對其他人來說早已經時過境遷，我就連啟軒臨走前買給我的手機都不會用。

大約是過了快一個小時，終于發現我已經快要在他的催眠下睡著的季明，放下報紙，對著我皺起了眉頭。

“凌昔啊……你，不太愛聽這些吧？”

我連忙打起精神，搖了搖頭。

“那……要不……”季明不禁撓了撓頭，道，“啟軒不是給你買了個手機嗎？我教你用手機吧？”

我點點頭，努力從床上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想要坐起來。

“誒誒……別動，我來?！?/br>
他如臨大敵似的制止住了我，并幫我把背后的靠枕擺好，讓我靠上去。

“嗯，那就是這樣啦，長按，開機，然后這樣……這樣……這樣……就可以打電話了！”

他從頭到尾師范了一遍，之后又遞到我手里。

我的手因為手機的重量而不住顫抖，他馬上又把手機抽了出去。

“我拿著?！?/br>
我點點頭，開始按照他教的那樣點開了手機的通訊界面。

電話……

我要打給誰呢？

好像除了啟軒就只剩下jiejie了吧？說起來，也不知道jiejie這些年過得怎么了。

早在五年前，我就沒有再跟jiejie聯系過。那時候……是我剛剛跟啟軒在一起，我把啟軒介紹給jiejie，但jiejie卻把我痛罵了一頓之后離開了。

我明白那時候jiejie在想些什么。jiejie二十一歲時就跟著在家鄉結交的男朋友一起去了與家鄉相距很遠的另一座城市打工，那時我剛剛高中畢業，jiejie離開后，我連房租都付不起，只能借住在朋友家。后來T大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我打電話給jiejie，商量學費的事，jiejie卻哭著說她被男朋友甩了，一個人生活都很難。我只好把T大的錄取通知書收起來，開始一個人外出打工。

我給人送過盒飯，發過傳單，還在餐館里洗過盤子，生活最難得時候，我還在垃圾堆里撿過塑料瓶。我賺的錢有一半留著自己用，另一半存起來，等到jiejie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再匯一些給她。

jiejie總說，我是男孩子，穿的差一點沒關系，但是她不一樣，女孩子就要穿上最體面的衣服才能出門，否則走到哪里都會被嫌棄。我不想去考據jiejie的話到底對不對，我只知道如果jiejie沒錢，就會發脾氣，會打我，會摔東西。

我整整六年初中高中的學費都是靠著jiejie在城里到處打工湊出來的，所以我不想jiejie生氣，哪怕我只剩下一百塊，jiejie如果開口要的話，我也會給。

因為處在不同的城市，我跟jiejie很少見面，但自從jiejie經歷了那第一次失敗的戀情后，她向我要錢的次數就變多了，她還會反復的告誡我叫我不要輕易的跟人開始一段感情。我知道她是怕我被騙，不過我也清楚只要是jiejie認定的事，無論我說什么都不會令她的想法動搖。所以當我跟啟軒一起去見她的時候，我就已經料到她可能會發火，但即便如此我也想讓她知道。jiejie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不想騙她。

可能到了現在，jiejie對啟軒的看法都沒有變過吧？

我默默地想著，腦海里不禁閃過jiejie的電話號碼。

“怎么了？怎么愣住了？”季明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季明笑著問我。我點點頭，把剛剛抬到一半的手放了下來。

我記得jiejie的電話，但是卻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三年了……我與這個世界整整隔絕了三年，這三年間jiejie會變成什么樣子我完全不敢想象，況且我也已經不能說話了，就是打了電話又能怎么樣呢……

“哈哈，是不是想啟軒了??？想給他打電話嗎？”季明在一旁笑著問我。

啟軒？

能聽到啟軒的聲音也好啊……但是他現在應該很忙吧？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我對季明報以微笑，但又搖了搖頭。

“不打？”

“啊……”

“行，那你什么時候想聽啟軒的聲音了，就告訴我一聲啊，我幫你給他打電話?！?/br>
季明爽朗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手機放到我床頭。

“啊……啊……”

“稍等?！?/br>
季明轉身從床頭的柜子里拿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放到我手邊。

我拿起筆，雖然手還是有些抖，不過寫字還是可以做到的。

（我jiejie知道我住院的事嗎？）

看著我寫下這幾個字，季明的眉頭不禁皺成了一條直線。

（這三年jiejie找過我嗎？）

我又繼續寫。

“呃——”季明的表情顯得更加遲疑了，他到底在糾結什么？

“凌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