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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弄回廂房,蔻珠直覺這兩天腰也快斷了,路都走不穩。 事畢兩人仿佛都有種餐后吃飽喝足的剔牙愜意。 男人腿痊愈以后,就跟換了個人,不顧蘇友柏勸阻,至于騎馬,跑腿,練拳,爬山,學習游泳樣樣不落。 這天,又是個傍晚,平王又一次被老皇帝召見進宮,也不知父子談些什么事。 “王爺!” 回畢,雍容閑雅、身形俊逸的美男子,站在月下燈影迂回長廊。紫瞳靜靜走過來報道:“王妃說,煩請王爺您這會得空去聽雨軒小酌一回,今夜,她有很重要的事打算跟您商量!”像是擔心他不去,紫瞳忙又笑道:“王妃說,這次的事,無論怎么樣,請您好歹賞個臉吧!” 平王細想,估計是女人想玩什么新鮮情趣花樣,回想兩人最近床帷間事種種,不覺嘴角翹起,點頭,頗為愜意賞臉輕嗯一聲。 *** 聽雨軒臺階前栽種一叢翠玉芭蕉,昨兒晚上一夜雨后,今日檐下還滴著斷斷續續雨水,那斷續的雨水如大小玉珠濺在蕉葉,一會兒便又順著葉尖輕輕滑到地面去了。素絹目光遲疑看著窗外的雨滴,思想什么,她仔細地布菜、擺碗筷。蔻珠今日打扮尤其隆重,她對素絹說:“一會兒他就要來了,我跟他單獨聊,你先下去?!?/br> 素絹道聲是,趕緊收拾完畢輕輕退下了。 蔻珠眉眸悵然嘆了口氣,外面,月亮鉆出云層,居然又是個滿月,她突然生出一種惶恐,但凡月圓月滿,就總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即將面臨不知哪來的虧損禍亂。 “……王爺?!?/br> 蔻珠欠身,他好歹還是賞臉來了。 盞茶的功夫,平王李延玉負手孑身果然來了,他一撩衫角,瀟然入座?!笆裁词??” 蔻珠對坐盯著他注視良久,“王爺如今,就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妾身都快要不認識了?!?/br> 平王輕瞇星眸,從酒桌豁然端起一白玉酒盞,仰首喝了口?!翱煺f?!?/br> 他很不耐煩,“本王最近有很多事要忙?!?/br> 可沒功夫陪她在這里悠悠閑閑談情說愛。 蔻珠曬笑:“妾身知道王爺事多繁忙,不過,王爺最近就是再忙,也要抽出一點時間功夫來,因為妾身今天,要找王爺所商量之事實在重要——” “重要到,涉及你我將來的一生?!?/br> 平王立時怔然,方慢慢放下手中杯盞。 *** 蔻珠起身緩步慢走至軒館窗前,抬頭凝視漏窗外那一輪金烏。 “算起,妾身與王爺自總角就相識了——別的夫妻,這樣可以稱之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妾身每每讀至李白的那首,讀至那一句‘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她一邊說,眼淚潸然簌簌滾落:“就忍不住心酸悲涼——那詩,寫得真是太美太美了!” 她搖頭,轉過身,伸袖擦拭自己眼角。 男人似心有觸動,卻故意不去看她那臉?!拔覀儍蓚€……不算?!?/br> 他寡情寡義,硬著心腸,說。 “是不算!” 蔻珠亦頷首贊同說道:“以前,我姑母老常給我說,她雖貴為一國皇后,圣上也很尊重她,而面對圣上的尊重,卻也不是靠著她的算計得來——她告訴我,人啊,這輩子,再聰明,再會算,可算得過機關,卻算不了命盤!算著算著,總以為什么都算計好了,卻不知哪天哪日,頭頂一片烏云砸下來,而你呢,呵,所有的算計覆滅毀于一旦,所以人吶,是斗不過天的!不要忙著和老天爺耍橫!” “做人,還是要有一顆赤子之心比較好?!?/br> 接著,她又一頓,娓娓又道:“這話是真的!在沒將王爺您弄壞以前,我以為,我當算是個十分圓滿的女孩子,雖母親去得早,到底后娘沒有虧待過我,相反,比之親女兒還要疼還要寵溺;我父親是開過名將之后,又被圣尊策封為大將軍王,我被無數人就那么疼著寵著,甚至于父皇的大腿膝蓋,我都有去做過的,他說我長得很乖巧很可愛……” “呵,可笑的是,我當時以為自己真的很討人喜歡,真的可愛乖巧,便越發驕縱得沒邊際了!” “吁!誰說不是???想起我的童幼年時光,總會覺得就像一朵綻放著嬌艷紅瓣兒的牡丹花,唯一的憂愁,是站在對面的那個男孩子——就是王爺您,很討厭輕視我的樣子!” 李延玉不自覺伸手,揉自己鼻梁骨:“罷了罷了,不說了,本王不想過來聽你絮叨這些?!?/br> 蔻珠卻自顧自地,仍說:“可誰知道,我的年少時光,從白的那面,驟然翻到黑的那面,就連一點預兆、一點承轉啟合都沒給我!” “王爺!” 她哽著:“咱們兩個,都是被老天命盤給耽誤的兩個人,命運讓我們老早相遇,又老早地結出孽果,誰都沒有算到過,你沒有,我更沒有——” “咱們這輩子,誰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多少不幸運的故事呢?我對我倆的前途命運,一點信心也沒有?!?/br>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也是我最怕抬頭看這窗外滿月的緣由——現在,您好容易痊愈了,阿彌陀佛,也是老天爺開恩?!?/br> “但是,我總覺得咱們兩個人,路既走到這里,差不多是不是可以告別了?要不然以后……” 平王冷瞇眼:“——告別?什么意思?” 蔻珠鄭重一撂裙擺,跪下:“王爺,是我欠您在先,我給您道歉,說對不起?!?/br> 平王震住。 她輕輕又一磕頭,爾后抬頭淚眼婆娑:“那天,我問王爺,如果這次真的可以站起來走路,你最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她泣然一笑:“你說,你想爬山,跑步,看遍山川,走遍大漠,天涯海角,都任你行走——” “其實,我還沒認真告訴過王爺,對我來說,這輩子最最大的夢想,何嘗不也是這樣呢?” 窗外陣陣夜風吹著芭蕉梧樹,有葉子在片片抖動飛舞。打個璇兒,好幾片落葉飄進漏窗格里。 蔻珠靜靜站起身來。 平王用手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沿邊,指頭蜷曲輕叩。 蔻珠續道:“王爺,咱們倆個,就此結束吧!您把我休了也好,和離也罷……我們兩個,總之不能再綁在一塊兒了?!?/br> “我們倆,是孽緣!” *** 總之……我們不能再綁一塊兒? 平王右手指輕敲點著桌面,仔細品咂這話。以至還有那句“休了也好,和離也罷”…… 他的眉心突突跳起來,太陽xue也像被人拿針狠狠刺了一下?!@又是怎么回事兒? 她用那樣赤城平靜坦然的目光專注凝望著他,在等他作回復。 他豁然從凳子上一立而起,cao起桌上那盞白玉杯往地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