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怔怔地望著畫中人，喃道：“他……這是……”

    “師父，這是岑遙道君呀！”

    岑遙道君？！

    滄瀾墟的上代宗主、飛升成神的那位？！

    少女嗯了一聲：“我小時候溜進他們的祭臺去玩，里面掛著歷代長老的畫像，岑遙道君就是長這樣的，我不會記錯啦！”

    竟然是他……

    青漓驚疑地望著畫中的男子，他當然不可能見過這位名動天下的劍仙，那為什么……會覺得他似曾相識呢？

    不僅如此，他還覺得，這些畫里少了非常重要的東西。

    閉上眼睛深呼吸，片刻之后，腦中陡然靈光一閃！

    對了——岑遙是劍修，手里怎么沒有劍呢？！

    若只是一二幅畫里沒有也就罷了，但墻上所有的畫卷都沒有劍，哪怕是斬殺邪祟的場景，也只畫出他雙手結印的動作。

    那把傳說中的濯陽仙劍，完全不見蹤影。

    這就很奇怪了。

    青漓兀自思索著，身邊的少女卻漸漸皺起了眉頭：“師父，這個畫師好像偷窺狂哦……”

    “偷窺狂？什么意思？”

    少女也不知道腦袋里這個詞是怎么來的：“就是、就是……岑遙道君，應該不知道自己被畫了那么多畫像吧？在主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記錄人家的生活，這……不太好吧？”

    青漓一愣：“或許是道君的仰慕者呢？”

    畫像上一枚落款也沒有，又藏在這么隱蔽的地方，看來確實是偷偷畫下、見不得光的。

    幾十幅畫像，竟沒有任何兩幅畫是相同的。畫師應該是非常接近岑遙的人，才能看見他那么多生活場景，將他觀察得如此細致入微。

    就是不知道，岑遙道君已經是一千五百年前的老神仙了，他的這位仰慕者，是否還在人間？

    一縷清風不知從何處鉆入，吹得滿室畫紙都輕輕飄動起來。那謫仙般的男子也仿佛從畫中走了出來，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活生生地展現在眼前。

    看著他微張的雙唇，青漓耳畔一嗡，隱隱響起一些縹緲的聲音——

    “濯陽，你好端端的怎又把剛開的花兒打散了？”

    “這就是你給我的壽禮？‘好兄弟才分享避火圖’？什么歪理邪說……”

    “你不喜歡澄兒，他來，你避開便是，何苦要捉弄于他?！?/br>
    ……

    聲音像是隔著水幕，沉悶而遙遠，讓他聽不真切。心中的悲傷之意卻在這混沌中越發濃重，洶涌翻騰得他近乎落淚。

    “師父，您盯著岑遙道君看干嘛？難道他比澈兒還好看嗎？”

    少女不滿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青漓一個激靈，幻覺消失，神思恢復了清明。

    緩了幾息，才勉強接上她的話：“……你是女孩兒，如何作比?！?/br>
    “那你就多看看澈兒嘛！”她嬉皮笑臉地耍無賴：“我那么可愛，長得也還不錯的對吧？可不比畫里的假人好看?！?/br>
    假人……青漓心口像被針扎一般，又刺痛起來。

    他一刻都不想再在這個壓抑的地方待下去，見小姑娘掩口打了個哈欠，便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時辰不早，咱們回去罷?！?/br>
    “嗯?！?/br>
    少女得意地瞟了眼畫像：假人就是假人，長得再俊美有什么用，師父還是最疼愛我嘛！

    兩人出去得很順利，路上雖然發現警戒莫名森嚴了許多，但有某人的大乘期結界在，他們很輕易地就避過了巡查的弟子，悄然回到驛館。

    小姑娘在半路上就昏昏睡了過去，青漓把她抱到床上，細細擦凈了額頭薄汗，才回去休息。

    離開石林后，那股悲傷情緒被壓制了許多，但有些東西，到底還是在心里留下了烙印。

    少女馨香綿軟的親吻還燙在左臉，眼前又輪番浮現岑遙道君的翩然身影，青漓心緒沉沉，輾轉反側，臨近天亮才小睡了片刻。

    這一來第二日便起得遲了，晚澈出門時遇見他，驚訝中露出擔憂：“阿漓，可是昨日我飲酒后又鬧騰，勞煩你照顧了？”

    她眼眸清澈、無知無覺的樣子刺得他神情微黯：“無事，只是夜里有些吵鬧，睡得遲了?！?/br>
    晚澈探了探他脈象，確定無虞：“今日無比試，你若不舒服，就早早回來休息?！?/br>
    正堂里，幾個弟子正圍在一起低聲議論著什么，儲長老站在一旁，面色也有些凝重。

    晚澈好奇地走過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屈揚等人對視一眼，肅聲道：“姑娘，昨天夜里，盧茂死了?！?/br>
    *

    盧茂是被人殺死的，死在凌云壁百丈開外的海灘上。

    滄瀾墟弟子晚上去那兒巡邏，發現了尸首。叢簡聞訊后大吃一驚，一邊命人封鎖現場，一邊派叢淵和幾個長老追索兇手。

    本想把盧茂的尸體運到刑堂里驗尸，但陶山劍派弟子認為現場必定留有蛛絲馬跡，要求等天亮后仔細檢查了，再搬動尸體。

    他們說得不無道理，叢簡便同意了這一請求。

    于是當晚澈帶著弟子們趕到現場時，尸體還直挺挺躺在砂礫上，看熱鬧的人在結界外圍了一大圈，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叢淵正監督長老們查驗，見到晚澈，朝她略一頷首，面色也未能舒緩幾分。

    看來事情不是一般的嚴重。

    盧茂仰面朝上，四肢大張，致命傷是腹部一個碗口粗的窟窿，身下凝固了大灘暗褐色的血跡。

    他面色青白，像是看見了什么難以置信的東西一般，雙目瞪若銅鈴，滿是震驚和恐懼。

    玉劍首捂著鼻子幸災樂禍：活該！叫你欺負季大王！現在惡有惡報、自作孽不可活了吧！

    青漓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原來昨夜叢淵他們興師動眾地搜人，是為了這個。只要不跟他和姑娘有關就好。

    晚澈盯著那傷口看了片刻，低聲道：“是劍傷?！?/br>
    青漓疑道：“劍傷的傷口怎么會這么大？”

    “不是劍刺，可能是劍氣?！?/br>
    她目光移到盧茂的左手，那隱約像是一個不成型的結印手勢：“下手之人的修為遠在盧茂之上，他根本沒來得及反應?！?/br>
    死得倒是痛快。

    負責驗尸的長老很快起身，到叢簡面前回稟，果然如晚澈判斷的那樣，盧茂是被劍氣殺死的，內丹爆裂，一擊斃命。

    另外，他的蒼紫劍不見了。

    晚澈：“盧茂說過，他的寶貝劍乃萬年紫云晶所鑄，紫云晶是上好的留影石原料，能夠完整記錄當時發生的事情。盧茂既然被害，蒼紫劍必然不會被留下?！?/br>
    青漓若有所悟：“我聽說紫云晶材質特殊，不易銷毀，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去找劍？找到劍，也就知道了兇手？”

    晚澈頷首：“不錯?！?/br>
    旁邊，陶山劍派弟子情緒激憤，嚷嚷著兇手既是劍修，一定是來參加劍道大比的，大比尚未結束，現在人肯定還在滄瀾墟。

    叢簡沉吟片刻，立即派人查證包括自家在內的各大門派，從昨夜到今早是否有人離開滄瀾墟、可曾見到可疑之人來過凌云壁、以及是否有人見過蒼紫劍等等。

    盧茂已是金丹后期，能不出三招殺死他的，修為絕非一般。兇手一日不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