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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鈺?”伸手格開床簾,卻見蔣鈺雙眼緊閉,仿佛睡得安詳。房門忽然被推開,一道小小的身影闖進來,撲倒在蔣鈺身上,“哥哥,你睡了嗎?哥哥?”蔣鈺仍是沒有回應。阿鑠只哭了兩聲,便生生忍住,他站起身對尹修道:“他的陽壽耗盡了?!币薏欢?,正要問,他又道:“哥哥的遺言,你可記得?”尹修鬼使神差似的點頭,阿鑠便笑了,“他今生不能如愿,但愿來世他能如愿以償?!?/br>直到出了蔣府,在門前呆了許久,久到蔣府門前換上了寫著“奠”字的白燈籠,尹修終于清醒了幾分。原來蔣鈺,已經去了啊。鄰近黃昏時,尹修才尋到當初住過的那間屋舍。似有人常來灑掃,屋中干凈的緊。床榻上還留著那條鐵鏈,只是鐵鏈一端的手銬生了銹,不復以往了。人,自然也不復以往了。尹修將床上的被褥收拾開來,只一拂袖,便掀開了床板,縱身躍下。通道內漆黑一片,尹修攤開掌心,默念幾句,一團火苗便自掌心燃起。借著余光,尹修尋到了墻上掛著的油燈,遂取了一盞下來,點燃。這通道修得曲曲折折,更是遍布機關,直叫尹修不得不懷疑,這地下究竟是藏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物事?越是靠近盡頭,尹修便越覺寒冷。并非身上冷,而是自心底開始的陰寒,叫人不禁想要遠離的陰寒。尹修在通道內不知繞了多少彎路,總算來到盡頭。眼前的雕花木門有些眼熟,尹修有些疑惑地去推門,雙手觸到門板的那一刻,一股熟悉感自心底油然而生。這竟是清云殿中顧連卿寢殿的大門!門開的剎那,正印證了尹修的猜想。門、窗、桌、凳,無一不是當年的模樣,當年的擺設。墻上掛著的山水圖,墻角邊擺著的彩瓷,便連帷帳都是當年的花色紋樣。進了內間,入目便是左側靠窗的軟榻,上面還隨意地散著兩個軟枕。向右是一張書案,緊鄰一書架,密密麻麻擺滿了書籍。尹修上前隨意抽了一本,厚厚的。依稀記得,當年有個見不得光的家伙,終日躲在他的臥房中,等著他做賊似的帶來一日三餐。那會兒不能輕易出門,那家伙便懶散地坐在床側,倚著床架看一本。更是大言不慚地對他道:“他日我若為帝,做了我的皇后,我必定不會叫他吃半點苦頭?!?/br>如今想來,好笑之外,竟有些苦澀。內間最右側便是床榻,床簾落下,看不清內里。尹修手中的書還未放下,便舉步向床邊靠近。離得越近,那股陰寒之感卻越發濃重。尹修伸出手去將那厚重的簾子撥開——“嘩——”手中的落在地上,書頁散開,好大的動靜。他幾乎落荒而逃。逃出了暗道還嫌不夠,怕身后有人追來似的,又將床板重重放下,屋內所有的擺設全部拿來壓上了那并不厚重的床板。逃回鎮國寺時,已是深夜。大門旁負責守夜的弟子見了他皆是一臉震驚。尹修聽不見他們對他說了什么,滿心滿眼皆是暗道盡頭床榻上的所見,鬼魅一般在腦海中閃現個不停。直到一名弟子指著大門后的墻角,道:“師叔,您的貓在此等您一整日了,夜深了也不肯回去?!?/br>小貓看著失魂落魄的尹修,走到他腳邊蹭了蹭,抬頭“喵——喵——”地叫。尹修終于清醒了些,俯身抱起小貓,與弟子們告辭。本以為今夜定是睡不著的,可誰知甫一躺下,睡意便翻涌而來,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小貓乖乖地伏在尹修頸邊,卻是睜著一雙眼,不時去蹭尹修的肩窩,道不盡的親近。尹修又夢見了顧連卿,這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夢中的他與顧連卿早已恩愛的天長地久??勺鰤糇龅镁昧?,卻越發清醒地知曉那是夢。是以在暗道盡頭時,他才會那樣恐慌,因他知曉,眼前所見竟全是真的。可今日的夢著實稀奇,那是他曾經夢見過的場景,一般無二。只是年少時做這個夢,只當是個十分白日夢的白日夢。而如今看來,那不過是他與顧連卿朝夕相對的日子里,最普通不過的一日。夢中的大師兄仍是記憶中最后的模樣,不再如少年時那樣冷冰冰的。他臉上笑的很溫和,與自個兒對坐在矮幾兩頭,抬手為自己添茶。許是大師兄笑的太過感染人,夢中的尹修也抬眼對他笑。笑著笑著,尹修醒了。天光大亮。☆、鎖魂第七十章尹修又出了鎮國寺,小貓依然只送他到門口,兩只前爪扒著門檻,望著尹修的背影遠去。昨日不管不顧,那間屋舍中所有能搬動的擺設全拿來壓上了床板,今日尹修便又一件件的將它們全數搬回去。同樣的曲曲折折的道路,尹修又走了一回。這一回走的極其緩慢,若是可以,尹修竟有些希望這路根本沒有盡頭。才剛興起這個念頭,盡頭便到了。昨日逃得匆忙,大門都未合上。尹修進了內間,將落在地上的撿起,放回書架上,才又走向床邊。七年有余,床榻上安睡的那人還是當初離開時的模樣。只是可惜,尹修看不見他那雙溫柔含笑的眼。“顧連卿……”尹修失力一般在床側坐下,背對著床上的顧連卿。房中的燈火皆被點燃,亮如白晝,卻寂靜如深夜。良久,他才回身,用有些發抖的手揭開顧連卿的衣襟,兩半玉佩便滑了出來。皆用紅繩穿起,一半掛在顧連卿頸間,另一半上竟還有個缺口。尹修將兩半玉佩合在一處,原是一塊圓形的羊脂玉佩,表面已有一層包漿,看來年歲已久了,竟覺十分眼熟。那幾年飲酒過多,尹修總覺著自個兒腦袋都不太好使了。想了許久才記起,這是當初蔣鈺送給顧連卿的。那時蔣鈺是怎么說的來著?“今日我來為的便是這個小玩意兒。前幾日父親的一位故交來家中作客,說這枚玉佩與我有緣。又說這是一枚古玉,有鎖魂之效,說的神乎其神,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把玩了數日也沒瞧出它與尋常玉佩有何不同來,連卿,這玉暫放在你這兒,你也琢磨琢磨。玉倒是好玉,若是什么奇效全是胡謅,拿來做個配飾也不錯?!?/br>尹修有些想笑,原來什么鎖魂之效,竟是真的。思及蔣鈺,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定定地瞧著顧連卿的臉,只見印堂處隱隱現出鬼青之色。又伸手去摸,卻感覺不到半點溫度。再去探他的鼻息,更無半點呼吸。最后猶不死心,伏在他胸前,仔仔細細聽了半晌,終于放棄。尹修伏在顧連卿胸前許久,雖是初春時節,也難免寒涼,直到臉頰冰冷,他才苦笑著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