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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請——”“不過,咱們有言在先,小人祖上雖都是經商之人,不懂風雅,卻也都北國南疆的見過世面的?!?/br>“小人雖不過三十多歲,卻也踏過大漠行過東海,聽過那越陸島上仙人的琴音。若是閣下琴藝不精,這把雀信在下可是斷不會賣于庸人之手的?!?/br>玄月客棧后院,是一片假山庭院。琪花玉樹、水塘楊柳,在月下瀲滟幽幽。唐深在假山石上挑了個能坐的地方:“宮渡良宵,你們兩個……又過來湊什么熱鬧?”“哎?早就聽聞獨孤師叔琴技不凡,就只準師父聽,不準我們也聽一聽的么?”良宵:“我是陪師兄來?!?/br>兩個徒兒就這么一處大咧咧坐在假山頂上,你靠著我我靠著你,宮渡手里一個燒餅,兩人相互依偎著你一口我一口極其親密的樣子。唐深無言以對,轉眼看向旁邊石凳上孤零零淑女坐的何采薇。論無視女主哪家強?宮渡,你將來的老婆到底還要不要了?!算了算了,反正本來的基情就閃瞎眼。說不定小良宵你加把勁……干脆攻下你師兄,一鍵關閉后宮。這樣也省卻了不少好妹子憋屈地走上和別人共享種馬老公的悲慘命運。……琴聲叮咚,獨孤寂挑弦輕撥一試,動作極柔,很是小心珍惜生怕碰壞了的樣子。那小雀信琴發出古樸的珠玉之音,他略略一愣,嘴角緩緩揚起了一抹幾乎微不可見的弧度。啊……唐深心中一動。果然,他在真心喜歡一樣東西的時候,還是會笑的。只是,真不知該究竟高興還是難過。一把還比不上鳳信的琴,他就已經這么喜歡了。當年該是多么的心灰意冷,才會放火燒掉天下第一的魔琴殉音?他那個時候……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吧。秘籍燒了,琴燒了,書燒了。人究竟要在什么樣的絕望下,才會狠心將自己畢生所愛心血全部付之一炬?獨孤前輩……琴聲緩緩流淌、妙韻天成。不似戰曲“東海玄霜曲”一般湍急,卻極為悠揚凄美映著月色、余音繞梁綿綿不絕。曲到深處,更仿佛天星燦爛都變得黯淡無光,眼前的粼粼波光也為止失色。書中筆墨寫過獨孤寂擅琴,魔琴殉音一曲,甚至能攝人心魄——當然是能攝人心魄的。因為無論是誰,都能從曲中聽出他壓抑了多年的無措和傷心、抹不去的幽恨和委屈,繼而心有戚戚、頓生感傷。……明明是溫暖的夏夜,唐深只覺得手腳微涼。琴音越來越悲傷,讓他幾乎本能地想要能沖上去抱住那個彈琴的人,用體溫、用最溫柔的話語撫慰他。讓他動不了的,卻是彈琴那人垂著眸波瀾不興、云淡風輕的表情。從一開始見面那天……便是如此。書中所寫的偏激、執拗、陰暗,統統一概沒有。唐深倒寧可他還抱著常人應有的喜怒哀樂,哪怕變回黑化入魔卻尚未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前的暴戾和憤怒。也不想他若如今這般,仿佛看破紅塵麻木了一般,幾乎不知熱也不知疼。……獨孤前輩你知道嗎?其實,我不怕你偏激執拗難伺候。卻拿你如今這般的死寂沒辦法,不忍看你將所有人擋在心門之外,苦痛全部自己吞下。……“嗚,嗚嗚嗚,嗚嗚嗚……”唐深想著,眼眶有點酸澀,卻忽然聽到身邊傳來店家掌柜的聲聲抽泣,那人似乎全然已沉浸在琴音無盡的悲哀之中,想到了什么傷心事一般自顧自越哭越慘。“師弟,師弟,你還好嗎?沒事吧?”假山頂上,良宵亦頭埋在雙膝中。宮渡明顯慌了神,正悄聲在哄他。【唐編,我要抗議了啊?!?/br>姜慎行更是端著一小碟酥油的甜餅,心電感應強勢插入。【月黑風高夜,好好的干嘛叫他彈這種傷心的曲子???老子剛才去后廚要小甜餅,廚房里面哭倒整整一片,要不是我天性樂觀……】他話說到一半,卻愕然看向何采薇,一張俊臉上帶了些震驚的抽搐。唐深轉眼過去,亦是一驚。獨孤寂初撥琴弦時,他分明看到那何采薇捏緊了裙子,臉頰微紅眼中帶光,一副典型的少女盈盈羞怯狀望著他。然而此刻,卻見那少女面色發青、死咬牙關,雙手穿過亂發捂住耳朵,似是在抱頭無聲尖叫,曲折身體表情猙獰,眼中盡是痛苦血色。這什么……怎么了?什么情況?“不!不……好痛!”“好痛,好痛!”她咬牙喃喃,突然一聲狂吼,發出的竟不再是女子的尖叫,而分明像是個男人嘶吼般的聲音。獨孤寂一驚,琴聲驟停,與此同時那何采薇眼中神色也一變,雖外貌相同,卻突然之間好像是換了個人,那其中靈光狠戾絕,不是少女的眼神——“獨孤……獨孤大哥……”唐深離得最近,真切地看得“何采薇”搖搖晃晃,望向獨孤寂時眼神漸漸從迷惑轉為徹底的清明,更從懵懂不安變為了□□裸的嫉恨怨毒。還在困惑中,下一瞬,余光卻忽然一道刀光從身側飛來。“!”唐深下意識一避,一把從天而降的匕首直直擊碎了才坐過的假山石,那處瞬間裂成粉末。“什么人?”宮渡作為玄碧宗首席大弟子,是何等的訓練有素。提劍便往客棧小院墻上的一抹黑影直直追了過去。良宵見狀忙抹了把眼淚匆匆跟上,兩個弟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也就這么一眼而已。唐深再回過頭來,卻只見一盤子熱騰騰的小酥餅摔落在了地上!“何采薇”一個大活人,憑空小院里消失不見了。“……姜總?”四下里,更是沒有了姜慎行的身影。糟了!他人呢?!該不會是被那“何采薇”劫持走了吧?但他不會武功啊,豈不糟糕?忙去找獨孤寂,卻見獨孤寂半跪在剛才的碎石邊,手中正握著剛才那把從天而降砸碎了假山的匕首發呆。【獨孤師兄,其實我、我同時蘭小師妹她……】猶記十多年前,秦熠一臉的糾結愧疚,進門后便給他跪下。【請師兄同意我們!若師兄可以真心祝福我和小師妹……】……他是知道的,他也喜歡她。既都知道了,獨孤寂心底苦笑了幾聲,一切盡在不言中就好。又何專門必來問?【若我不愿祝福,你便要放棄師妹么?】秦熠一愣,臉色慘白:【師兄……秦熠不能放!】【……你瞧你,不過逗你一下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