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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也不看他,仍是目視前方,伸手,麻利的解開上衣的扣子。當他脫下那件破舊的上衣時,張管家不禁有些吃驚,因為那消瘦的身上,布滿了傷痕。多是鞭傷,密密麻麻布滿前胸后背,有些愈合了,有些還紅紅的張著,讓人看得心驚。肋下有大片的青紫,看來是被人踢打后留下的痕跡。仔細看去,左側腰間,還有一片燙傷,那是前些日子被人用燃著的木棍烙出來的,縱使顏色有些黯淡,卻依然很是明顯,讓人一眼,便能看得真切。本來,依照墨玉的地位,是根本不會有人給他衣服穿的,但他一身傷痕太過駭人,前一位管家便隨手丟給他一件衣服遮住傷痕,還叮囑眾人,教訓他之時,定要記得要他去衣,否則這件衣服打壞了,就沒的換了。“賤奴,張管家罰的如此之輕,你還不扣頭謝恩?當心張管家改了主意,打得你幾天都爬不起來!”寶三走近直直跪在雪中的墨玉,惡意的,踢了踢他肋下那本就青紫未愈之處,卻沒有看到意料之中的痛楚神情,那身體,就如同雕塑一般,在雪中一動不動。雖是跪姿,雖然被喚做賤奴,卻是絲毫沒有低賤的神情。張管家見他如此,知道想要這賤奴服服帖帖,并非一日之功??催@架勢,今日就算真把他打得幾天都爬不起來,他恐怕也不會乖乖聽話,否則可能早不是今日這個樣子。他本是要立威,但這賤奴,明顯就不怕他,這威,還怎么立?他想了想,心中漫出一絲惡毒,開口,不緊不慢的說:“寶三,等下去取一副鐐銬來,待這賤奴跪完雪地,便給他戴上,讓他從此戴著鐐銬干活,直到學會規矩為止?!?/br>天愈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飄飄灑灑,曼舞一般飄落下來,灑在墨玉烏黑的頭發和傷痕累累的肌膚上。很冷,但墨玉已經習慣了,因為他一年四季,便只有那一件單衣。他暗暗運起內功,來抵御這錐心刺骨的寒冷,否則,要怎樣撐過兩個時辰?空闊的院子被白雪覆蓋,遠處的樹林、古道和遠山,盡是一片冰清玉潔。墨玉的目光飄飄搖搖,仿佛迷失在這一片素白之中,渾然不覺,身后的寶三,已然揮舞起粗重的藤鞭。寶三力氣本來就大,又急于在新來的管家面前表現,鞭子揮舞得格外賣力。只聽一聲脆響,鞭子砸在皮rou之上的聲音在這大雪中格外尖銳,如同刺進耳膜的利刃。聲音落處,墨玉背上便已多了一道長長的傷痕。藤鞭并沒有倒刺,不像是閣主喜歡用的那種魚鱗鞭,不會鞭鞭見血,但墨玉背上本就遍布傷痕,有些還沒有收口,有些高高腫起,隱隱滲出血珠。這一鞭子下去,這些未愈的傷口頓時破裂開來,鮮紅的血灑在素白的雪地里,透出一絲殘酷的美艷。張管家站在他面前,唇角噙一抹冷笑,望著他那張清冷的臉,失望的發現,除了眉梢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細微抖動,他的神情,竟是沒有一絲變化。好個賤奴!張管家唇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抬頭看看寶三,聲音中透著狠厲:“寶三,給我狠狠的打!”寶三聞言,更加甩開膀子,掄起藤鞭,一下重似一下的砸在墨玉背上,墨玉仍是不動,一絲聲音都不發出來,仿佛那鞭子,并沒有打在他身上一般,安靜,一如這寧靜的天地。只是十鞭,寶三卻打得氣喘吁吁。待他終于收手,雪地上已是血跡斑駁,墨玉背上,交錯的傷口淌著鮮血,沿著單薄的脊背蜿蜒而下,紅的讓人心驚。“寶三,走?!睆埞芗沂疽獾?,看看墨玉,說:“賤奴,好好跪滿兩個時辰,若是敢偷懶,便不是十鞭子這么簡單了?!?/br>雪越下越大,很快便遮住了地上斑駁的血跡,甚至遠遠看去,墨玉單薄的身形也已若隱若現,仿佛隨時要融化在這雪地里。寶三很是氣惱,因為這賤奴被罰跪,他便要隔一段時間過來看看,看他是否偷懶。天氣很冷,他穿著厚重的棉衣,腳上是一雙棉靴,踩在積雪上,嘎吱作響。雪太厚,穿得又笨重,饒是會些武功,仍不免有些步履蹣跚。寶三一邊走過來,一邊低聲咒罵。“該死的賤奴,自己惹怒管家不說,還連累大爺我,這鬼天氣,還要出來!下次有機會,看我不打死你!”墨玉充耳不聞,仍是直直跪著,心中默念著心訣,一遍遍的運著內功。從小就經常被罰跪,開始時由于年紀太小,經常因為堅持不住跪不直而被毒打,被罰跪更長時間。漫長的痛苦,深刻的恐懼,現在的墨玉,無論被罰跪再長時間,都可以連腰都不彎一下,直到撐不住,失去意識倒下為止。寶三是山海閣的老人,早知道墨玉的性子,所以只是敷衍的瞄了一眼,便打道回府,之前還不忘有意無意的,在他的小腿上踩一腳。墨玉并沒有動作,連表情都沒有變化,對于別人隨意的踢打,他早已習慣。他是賤奴,山海閣最低賤的人,閣中任何人,都可以隨意打他罰他,而他,根本不被允許反抗。看到寶三的背影遠去,墨玉本是清冷的神情緩緩有了一些微微的變化,流露出一絲悲切,掛著白雪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是要流淚的樣子,卻終究,沒有一滴眼淚。山海閣中,沒有任何人,見過他的淚水。對于在屋子里喝茶打牌的人來說,兩個時辰很快過去,轉眼,大雪已然停歇,天色也黯淡下來,一縷淡薄的晚霞飛上天邊,給這冬日沉悶的天氣,添上一絲僅有的燦爛。沒有人想到,跪在雪地中的墨玉,是如何渡過這兩個時辰的。痛苦和寒冷把時間無限拉長,一分一秒,都要拼盡全力去忍耐。天氣太冷,身上又有傷,縱使有內功護體,也是凍得上下牙不住打架,僵硬的手指,連拳頭都無法握住。然而兩個時辰過后,等待他的,卻只有那冰冷的鐐銬。當墨玉的余光,掃過再次站在他面前的張管家,和拎著鐐銬的寶三時,他臉上竟浮現出一絲輕蔑,他用力屈伸了幾下手指,咬著牙強行活動僵硬的關節,半晌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墨玉雖然消瘦,卻不算矮,站起來,和人高馬大的寶三差不多齊平。當他平視著寶三時,后者突然感到,脊背一陣發冷。“賤奴,硬氣什么!”寶三很是憤怒,分明是個任人欺侮的身份,這么多年下來,這賤奴卻還是如此剛硬,這小子的骨頭,到底是什么做的!“伸手!”寶三命令道,想要把手中那副重達二十余斤的鐐銬戴到墨玉身上。那鐐銬通體烏黑,粗大笨重,和墨玉纖瘦的身形形成強烈對比,料想這鐐銬戴上之后,必定會有他好受。寶三有些得意,剛要動手,卻聽得管家的聲音。“且慢?!睆埞芗业穆曇粲朴祈懫?,中正的語調,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