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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退位了呢? 這事發生的太突然,她心頭的震驚遠大于喜悅,隱隱約約還有些不安。 圓桌上的麻辣火鍋還在沸騰翻滾著,紅艷艷的花椒和海椒在濃郁鮮香的湯汁中起起伏伏。 桌上幾人與陶緹道了喜,又拿起筷子吃了起來。有夾小酥rou的、夾牛rou丸的、夾金針菇和腐竹的,還有鴨腸、牛rou、羊rou片…… 太子馬上要即位了,他們心里由衷的高興。但高興歸高興,火鍋還是得趕緊吃,不然毛肚燙久了,老了就不好吃了。 —— 勤政殿內,格外的安靜,連倒茶水的聲響都顯得過分響亮。 等茶水沏好后,昭康帝將一干宮人都屏退,宮人們都暗自松了口氣,趕忙退下。 鎏金異獸紋銅爐里燃著上好的安神香,青煙裊裊,散發出令人心靜的淡香。 昭康帝神色懨懨的靠在彈墨大迎枕上,不過半月的時間,他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鬢角原先只有依稀幾根白發,如今卻是白了一片。還有他端正眉宇間的那股凌厲的銳氣,也消散了大半,眉心皺成一個川字,像是被抽去精氣神般,渾身散發著頹廢的暮氣。 裴延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著杯壁,斟酌片刻,開口問道,“父皇,您為何突然下退位詔書?” 昭康帝伸手揉了揉眉心,須臾,抬起深邃的黑眸,幽幽的盯著面前的裴延,嘆了一聲,“朕老了?!?/br> “父皇正值壯年,并不……” “人老了,心累了,皇帝這位置也坐煩了?!闭芽档壑苯哟驍嗨?。 裴延眉頭擰起,抿了抿薄唇。 昭康帝往迎枕上靠了靠,半闔著眼睛,語調懶散,慢吞吞道,“人人都覺得當皇帝好,為了這個皇位爭得頭破血流,無所不用其極。朕年輕時,也愛慕權勢,覺得只要坐在那把龍椅上,掌握了天底下的一切,無所不能,無所不可……呵,現在呢?” 他疲憊的嘆道,“說到底,還是老了?!?/br> 人老了,就愛回想從前的事,也更懷念那些平凡又溫馨的美好。 除夕那晚后,他想了許多許多。 他每日從柔軟華美的床上醒來,有一幫宮人跟在身后伺候,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 美人、財富、權勢,他應有盡有。 可夜里入睡時,看著這金碧輝煌卻又空空蕩蕩的宮殿,他的心里也空得厲害,像是冬日的冷風都灌進了心口,凜冽又苦澀。 無邊的孤寂像是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怪物,一點一點的侵蝕他,快要把他給逼瘋。 昭康帝閉了閉眼睛,斂去眸中的悲愴與脆弱,再次睜眼,和藹的對裴延道,“延兒,你會是個好皇帝的,朕信你?!?/br> 除夕那晚裴長洲逼宮,昭康帝也不是全然不知??刹坏人畔旅?,他便收到消息,東宮也有所動作。 那時他也猜到幾分,這或許是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局中局。 他知道,但他不想攔。 兩個兒子非得選一個的話,他毫無疑問會選太子。 何況,他也想見識一下太子的手段和心性。 事實證明,太子的確沒讓他失望。 夠狠,夠利落。 既然太子已經如此出色,自己也能放心將江山交給他。 彼此沉默了許久,裴延一言不發的喝完半盞茶,將青釉瓷杯放下,準備告退。 昭康帝點了點頭,“去吧,登基瑣事一堆,夠你忙活的?!?/br> 可等裴延起身,他又忍不住叫住他,“延兒?!?/br> 裴延腳步一頓,緩緩垂下眼,沉聲道,“父皇還有何事吩咐?” 昭康帝眉眼間銜上一抹nongnong的郁色,遲疑許久,艱難的開口道,“朕沒有指使任何人傷害大皇子?!?/br> 裴延黑眸微動,嘴角繃緊。 昭康帝道,“周氏瘋婦說那些話,是刻意挑撥我們父子間的關系……” 裴延淡淡道,“兒臣知道?!?/br> 他垂在腿邊的手卻是一點點的攥緊,靜默半晌,終是壓不住心頭疑惑,銳利的視線直直看向昭康帝,“皇兄他,真的不是父皇的孩子?” 昭康帝眸光頓時沉了下來,語氣也冷硬幾分,“不是?!?/br> 他絲毫不掩飾他對那個孩子的冷漠。 他從不是什么心胸開闊的善類,之所以能容納那孩子,不過是因為那孩子有一半的骨血是沅沅的。 “待他如親子,朕是不可能做到。朕原想著等他長大成人后,便分到外地當個閑散王爺,眼不見為凈?!?/br> 頓了頓,昭康帝鄭重道,“朕雖厭惡他的存在,但卻從未想過去害他。不曾想周氏那瘋婦,竟跑到你母后面前挑撥離間……” 一想到沅沅是被周氏這話蒙蔽而服毒,昭康帝額上青筋突突直跳,怒不可遏。 他痛恨周氏的蛇蝎心腸,也傷心于顧沅對他的不信任。但凡顧沅能親自問一問他,也不至于…… 見昭康帝悔恨不已的神色,裴延重新坐了下來,自顧自的續了一杯茶水,“父皇,請恕兒臣無禮,但兒臣想知道您與母后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br>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目光卻是極其堅定的。 昭康帝心里對裴延有愧,沉思一陣兒,抬起頭,緩緩道,“你去博古柜前,按一下第三排順數第四個的雕花圖案,將里頭那副畫取出來?!?/br> 裴延詫異的看了昭康帝一眼,也沒多說,起身往檀木桌案后的博古柜走去。 雕花圖案明面瞧著尋常,但稍用力氣往下按,很快一個又深又長的抽屜“啪嗒”一聲打開。 里頭果然有一副畫卷,保存的極好。 裴延拿著畫折返,遞到昭康帝跟前。 昭康帝小心翼翼接過畫卷,徐徐展開,是一副憑欄美人圖。 “延兒,這是你母后的模樣,你可還記得?!?/br> “……”裴延心道,不記得。 母后離世時,他還不到五歲。沒多久,便落了水,大病了一場,高燒好幾日,險些沒挺過來。 那場高燒過后,母后的模樣就變得模糊起來。 如今過去這么多年,每每回想起母后,記憶里只有一個不真切的影子,至于容貌什么的,他早已記不清了。 昭康帝目露癡迷的盯著那畫中美人,輕聲道,“這是朕初見你母后的場景。那時,朕還是太子,在春日宴上見到你母后……” 他早就聽過顧家小娘子有長安第一美人的稱號,卻沒多大興趣。 畢竟,他對女色并不熱衷—— 當然,在見到顧沅之后,他才知他不是不熱衷于女色,而是沒有遇到她。 在見到顧沅的第一眼,他就心動了。 一見鐘情也好,見色起意也罷,他只知道,在見到顧沅的第一眼,他就挪不動道了。 她像是受驚的小鹿般,明明慌得不行,卻強裝鎮定的朝他行禮,“臣女拜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