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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雋永不滅。第52章番外東風寒昌朔十六年冬,薊州邊郊,無名深山,漫天大雪。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在這樣大的風雪天里顯得搖搖欲墜,寒氣絲絲縷縷地滲入木料的縫隙里,屋內雖然燃著火,卻也沒有什麼暖意。坐在桌邊的高大男人向火堆里丟了根木柴,轉回頭打量著床榻上那個單薄的身影:“紫淮,還冷麼?”瘦弱的琴師縮在一團棉絮里,兩手抱著肩,輕輕搖了搖頭:“不冷的?!彼荒芤曃?,所以并不能看見自己的嘴唇和指甲都已被凍得烏紫,隱瞞病痛只是徒勞的事。百里霂無聲地嘆了口氣,就著火邊搓熱了手掌,很快站起身來到琴師面前,伸手將那不盈一握的腰抱進懷里,手掌捂著他冰冷的面頰:“有沒有暖和一點?”紫淮缺乏血色的唇上微微綻開點笑意:“很暖和……”“你這幾日氣色又不大好,”百里霂低頭看著他消瘦的面頰,輕聲道,“等雪停了,我再帶你去山下看大夫可好?”紫淮苦笑著搖頭:“何必費這徒勞的工夫,我這身體自己再清楚不過了,”他輕輕將臉貼在百里霂胸膛上,半閉了眼道,“今天精神倒好,一時還不困,將軍陪我說說話好麼?”百里霂輕輕頷首:“好?!?/br>“記得小時候也是下著大雪,那時我還沒得眼疾,父母俱在,家境也算殷實。父親最愛捧著暖爐一面看雪一面說他在外遇見的奇事,母親則抱著我在內室里跟他談笑……”紫淮的瞳孔霧蒙蒙的,呢喃著道,“後來做夢總是夢到那時的情景?!?/br>百里霂無聲地聽著,心里有些感嘆,過了許久才道:“說來你很少提到兒時的事,我只知道你本是靈州人士,後來又怎麼落到北涼,被弘吉部收留了呢?”紫淮沈默了片刻:“具體的我也記不清了,只知道當時北涼人打進了霍郡,家人都死了……我被一群北涼人擄走,扔在大車里,和一群不認識的孩子關在里面顛簸了幾天幾夜,後來生了一場大病,眼睛就看不見了?!?/br>他的話語中并沒有苦痛,平淡如水地敘述著那些悲戚的經歷,百里霂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低聲道:“若是回想起來太苦,就不要說了?!?/br>“都是過往的事了,說說又有何妨,”紫淮輕聲道,繼續說了下去,“起先他們是不愿要瞎子的,大約是想找個時間把我們這些病弱的孩子一起殺了,我那時卻并不知道。有一晚想家想得睡不著,偷偷跑出帳篷去,聽見一陣琴聲,就循著聲音摸了過去,那是從一個散發著香料味道的帳篷里傳出的琴聲,里面有個老者,就是我後來的師傅。他問我為什麼一個人到這里,又問我想不想學琴,我點了頭,他便教我了。後來就是他帶我去見了哈斯圖雅,沒有人告訴我那就是弘吉部的頭領,我只覺得那女人的聲音好聽極了?!?/br>“她從那時便讓你學琴?”百里霂問道。“不是學琴,”紫淮搖頭,“是學私傳竊取之術,聽說那時有個與弘吉部不睦的大汗王很愛聽琴,她大約是想派我去那做jian細,可惜沒多久那位大汗王就死了。哈斯圖雅很是失望,把我丟在弘吉部西南的小牧場里,讓一個老牧民照顧我。我渾渾噩噩過了兩年,忽然有一天被送到靈州,在城外彈了一曲琴,後來……就見到了將軍?!?/br>回想起舊事,百里霂沈默了許久,才道:“紫淮,你若不曾遇見我,或許如今會幸福一些?!?/br>紫淮輕輕閉上眼睛,嘴唇有些顫抖:“若是不曾遇見將軍,便不會知道喜樂苦痛,又何談‘幸?!??!彼野档耐桌镫[約有什麼在閃爍,“我一生里最快樂的日子,就是在靈州將軍府做琴師,每日恬淡安然,偶爾可以與將軍說上兩句話,飲幾杯薄酒,再好不過。往後每每經遇波折困苦,回想起那段日子,心里就會稍稍寬慰一些?!?/br>百里霂想起他遭遇的種種,心中鈍痛不能自持,夜深寒意更甚,肩上的舊傷也蠢蠢欲動起來,從骨髓里痛得鉆心。攬著紫淮的那只右臂漸漸失了力氣,緩緩垂了下去,他忍著傷痛重新替紫淮裹緊了被褥,額上漸漸泌出冷汗來。雖然已努力掩飾,但紫淮卻是十分敏銳,抬起頭道:“將軍的傷又疼了?”“不妨事,”百里霂低聲道,“這舊傷向來如此,過片刻就好?!?/br>紫淮抬起胳膊費力地夠上百里霂的肩膀,在那處輕輕按揉著,又低低問道:“不知將軍這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又是什麼時候呢?”百里霂被這句話問住了,凝神思慮了許久都沒有答話。“是在宮中做禁軍的時候麼?”紫淮輕聲道,“那時將軍與先帝都是年少,想必最是無憂無慮,逍遙自在的?!?/br>百里霂苦笑一聲:“我少年時卻并不像你想得那般如意,伴在他身邊雖好,卻是終日謹慎小心,不敢暴露半點心思。憋悶久了,就不免惹出些別的事來,有次搶了大都護家的戲子,大都護本要來找我問罪,被他攔下了,轉頭卻是在宮宴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擠兌我,說是真搶個絕世佳人也就罷了,搶個戲子回去做什麼,莫非你竟是好男色的?”他說到這,大約是想起當時的苦悶,垂了眼瞼,“我心里一熱,大聲向他道,我百里霂便是喜歡男人又如何。他一聽,登時在大殿上笑得快暈了過去,被崇帝爺好生訓斥了幾句,我回去也被父親狠狠揍了一頓。從此之後,卻是真正放開了胡混,在建墨整日浪蕩,那時的名聲真是糟糕極了,直到後來被調到靈州從軍,才開始做些正經事?!?/br>紫淮一直安靜地聽著,男人的聲音在這暗夜里略有些嘶啞,外間的雪撲簌簌地落著,帶著無邊無際的寒冷,然而貼在這個溫暖的懷抱里,就好像什麼苦寒病痛都能忘卻了似的。紫淮知道百里霂被勾起了往昔的回憶,那些無上的榮光,那片浸滿同袍血rou的戰場,那些忠心追隨他直到死去的部下……還有他愛過的人……“將軍想念曲將軍麼?”紫淮有些突兀地問道,他知道那是百里霂心口最深的一道傷,在這長談里卻是無可避免地會被碰觸,果然,抱著自己的那只手臂猛地僵硬了。“曲舜……”百里霂喃喃念出了那個青年的名字,目光靜靜定在了一處,過了半晌才嘆出一口氣,眉心顯出一道痛苦的紋路,低聲道,“怎麼會不想呢?!?/br>紫淮垂下眼睛,繼續問道:“那麼蘇軍師和岳小公爺……將軍想他們麼?”百里霂神色一頓,低頭看向面色蒼白的琴師:“紫淮,你為何突然這樣問?”紫淮輕而無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