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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又笑了笑,有些滄桑而疲憊:“今日之戰,我只想對諸位說,為國捐軀固然榮耀,但我更希望你們得勝歸來?!?/br>鐵蹄踏出的聲音幾乎把西州城都震動了,長如鷹翼的陣型鋪展在伽摩兵面前,城樓上轟隆隆的鼓聲仿佛在叫囂著什么。伽摩王從坐騎上抬起眼睛,陰沉的目光直盯向炎兵的身后,他看見了那個黑甲的將軍,那個已經不再年輕的男人。兩軍沒有立刻交戰,各自隔開丈許的距離,遠遠喊話,百里霂一眼認出了當初那個面目兇狠的少年,他眉眼粗獷了許多,但眼神里那股執著的意味還是沒變過。“為什么要進犯大炎?”百里霂冷冷地問道。“你問我為什么?”伽摩王猛然舉起劍,冷笑,“當年是誰侵略了我的國家,侮辱了我的父親,讓伽摩過了九年稱臣納貢的歲月。我不過是想讓你們炎國也嘗嘗兵臨城下的滋味,把你的頭顱掛在這城門上,讓我死去的父王看看,我才是他最強的兒子!”百里霂揚起唇角,竟然笑了:“你父親不肯把王位給你,你殺了他,因為你有那個本事。但是想要攻下大炎,想要找我報仇,卻是妄想,因為,你根本沒有那個本事?!?/br>他說完這句,年輕的伽摩王氣得幾乎變了臉色,一雙藍眼睛透出森然的紅來,提起劍策馬出了陣前,惡狠狠地道:“你已經老了,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還敢說大話?”百里霂從身后抽出長槍:“要比一比么年輕人,我雖然大不如當年,倒也不至于全然不中用?!?/br>“叔叔!”百里陵在他背后壓低聲音叫道,“不要跟他比,讓我去吧?!?/br>尹翟也跟著叫了一聲:“將軍……”似乎是想阻止他們這一戰。百里霂回頭看了侄兒一眼,有些玩笑地說道:“聽說你敗給了他,我若再敗,百里家當真沒有顏面了?!?/br>陰綿的雨雪還在滴滴答答地落著,伽摩王拍著胯下坐騎粗壯的脖子,掀去了自己鮮亮的盔甲,露出扎實的大片肌rou。百里霂看著這個年輕而充滿朝氣的對手,苦笑了一聲,反手抓住了槍桿,坐騎輕嘶一聲,躍出陣前。交手之后,百里霂讀懂了起先侄兒那擔憂的眼神,這個對手不遜色于他年輕時遇過的任何一位驍勇的武士,那柄伽摩王族所擁有的重劍在他手上發揮到了極致,只要稍不留神,對手隨時都能了結自己的性命。百里霂帶馬側身讓開,他的手緊握著槍桿中段,持平于馬上,并沒有急著刺出,仿佛是在對手極快的攻勢中等待著什么。兩軍陣營已經被這場對戰的氣氛弄得緊張至極,百里陵更是急躁地直嚷:“叔叔怎么還不動手,那小子體力甚好,耗下去叔叔可是要吃虧的?!?/br>尹翟比他要冷靜些,沉聲道:“那是中平之勢,將軍的中平槍,一擊即中,天下無人能擋??礃幼?,將軍是在等一個絕佳的機會出槍?!?/br>正如他所預料,就在伽摩王抬起劍猛然斬下的時候,銀色的長槍立刻刺了出去,直擦過他的肋下,卻偏了分毫,竟未刺中。陰冷的氣候早已牽動了百里霂右肩下的舊傷,在陣前他雖然已經強自忍耐,但出槍的這一刻,一陣劇烈的痛楚擊碎了久備的攻勢,他有些無奈地垂下手,額上冰冷的汗水全都從盔甲里滴落了出來。伽摩王被這兇猛的槍勢驚到,抬眼卻正對上男人慘白的面色,他雖然有些疑惑,但也立刻反應過來,趁著這個機會舉劍直刺百里霂的頸項。金鐵撞擊聲響得突兀,百里霂被對手強大的膂力壓制住,鎖骨下的舊傷猶如刀口翻攪一般劇痛,角力之時,劍鋒隔著槍尖又近了一寸。生死的瞬間,百里霂竟突然想起年少時在宮內與皇子們一起聽太傅講書,講到前朝老將戰死之役,老太傅曾顫聲感慨:人間最可嘆之事,莫過于紅顏遲暮,名將白頭。而他年少意氣,聽完這課,卻是悄悄竄到了前面,在太傅桌上留下一行大字——老而不死是為賊。思緒至此,百里霂的臉上泛出些寂寥的澀意,他喘息著抬起左手挑起了長槍。伽摩王驚覺手中的劍突然猛震起來,男人手中的槍桿如鞭,以巨大的反彈之力抽開了這致命的一劍。百里霂猛地坐直起身,長槍如電,直指伽摩王的眉心,他低聲道:“遲暮如何,白頭又如何,有生之年與我沙場相遇,再不會有別的可能了?!?/br>隨著戰鼓雷雷,洶涌的兩軍人馬沖到了一處,重復著相似而又陌生的廝殺交戰。這場戰事被完整地記錄了下來,戰爭中伽摩損失慘重,退回關外,西域的戰端暫且消弭。而在戰事最危急時挽住狂瀾的將軍,史官重新記錄了這個名字——百里霂。炎朝的歷史中,這位將軍只占了悄然一角,但關于此人一生的評斷卻在后世眾說紛紜。第41章尾聲昌朔十八年,元月新年的時候,原本喜氣洋溢的泰安宮在某個清晨,陷入了一片死寂。穿著嶄新朝服的文武眾臣在殿中各個噤口,有些呆滯地望著玉階上的皇帝,皇帝緊緊抓著手中的戰報,神色僵硬了片刻,緩緩道:“你剛剛說,百里將軍過世了?”尹翟俯身在玉階下,用力點了點頭:“將軍舊傷復發,又加上連日征戰勞苦,在歸程時一病不起,最后……不治身亡……”皇帝又靜默了一會,忽然站起身來,長嘆道:“老天又收去我一肱骨?!彼皖^看向尹翟,臉上隱有悲意,“將軍留下什么話沒有?”尹翟聲音略有些沙啞,話語低沉:“將軍說,他死后,不必為他刻石鑄銘,也不必修筑陵墓,受人祭拜。他一生在人世間不盡如意,但求尸骨掩埋在深山之間,圖個安寧平靜?!?/br>“……也罷,就依百里將軍的遺愿吧?!被实圯p撫下頜,眼睛望向雪光映照的殿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元宵過后,建墨城東,睿國公府門前幾名小廝正彎著腰掃雪,門后冷著一張面孔的正是岳家少爺,看樣子心情不好,與管家張晉在低聲說話。“少爺,老爺這些天飯也不肯吃,湯藥也不肯喝,還非要撐著說自己沒病,”張晉抹了抹眼淚,“這可怎么好,眼看著年還沒過完,老爺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岳瀾緊擰著眉:“這些天該說的該勸的我也都說了,可惜沒用。無論如何可不能由著他這么瞎折騰,不行就趁他睡著了給他灌參湯,或者再請王太醫來配安神散?!?/br>“眼下也只有這么著了……”張晉蔫蔫地應著轉過身,正看見門口站著一個高大英挺的年輕人,忙問,“你是?”青年禮貌地低了低頭:“在下有要事求見岳公爺?!?/br>岳瀾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