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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住了,回頭道:“將軍昨夜只歇息了兩個時辰,今天還是早些睡為好,全軍上下還都仰仗著將軍呢,”他說到這拍了拍胸脯,露出往日的憨厚笑容,“今夜是末將巡營,將軍盡管放心?!?/br>此時的曲舜大軍剛離開哲爾古,這一仗十分簡單,簡單得曲舜幾乎不想去回想。駐扎在哲爾古的北涼兵力只有不足千人的一支輕騎,剩下來的是幾萬名奴隸,為北涼貴族開荒放牧的奴隸,而現在那些奴隸也差不多都死了。七八萬的騎兵,幾乎可以將那些人踏成rou泥。攻入哲爾古時,身邊的副尉問:“曲將軍,這些奴隸殺嗎?”曲舜看著眼前一片紛亂的哲爾古,有的奴隸舉著死去的騎兵留下的佩刀,更多的奴隸拿著粗制的木棍或者是長斧之類不值一提的武器,在這些裝備精良的中原騎兵面前顯得十分可笑,可他們仍然倔強地站在那里,守護著身后的帳篷與牛羊。曲舜聽見自己的聲音說:“殺了?!?/br>那天北涼原上刮的是北風,將濃重的血腥味卷起,飄得很遠,藏匿在草原深處的狼群都被腥味誘了出來,狼嚎聲此起彼伏地應和著,聽在耳里十分凄厲。這次的劫掠使得大軍得以飽餐了一頓,數不清的牛羊被宰殺,就著穿過哲爾古的那條小河洗剝了,每隔三五步就架起一個火堆,烤著碩大的牛腿或是一整只羊。曲舜靠著炭火馬坐在離人群不遠的一塊空地上,心里微微有些發空。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那是剛入伍不久,在靈州城外一場不大的會戰里。當號角吹響,敵人舉著馬刀沖過來時,腦子里好像轟地一下,有股血燒著了,殺一個人或是十幾個人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而殺過人后的恐懼與驚慌在這幾年間早就記不起來了。夜里草原上的風很冷,不經意地讓他打了個寒顫,突然有人用手肘搗了搗他,遞過來半根羊腿:“曲將軍怎么不吃?若是餓壞了主將可就糟了?!?/br>曲舜接過那根被風吹得半冷的羊腿:“多謝?!?/br>陸梓一屁股坐到了他身邊:“曲將軍在想什么?這么出神?!?/br>“我只是在想,今天那些奴隸該死嗎,他們幾乎手無寸鐵,什么也不懂,”他喃喃說道,忽地回過神,露出難堪的神色,忙低聲道:“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做將軍的該說的話?!?/br>陸梓板起臉,并沒有委婉客套,毫不客氣地說道:“兩國交戰,又有哪些士卒和平民是該死的,北涼欺我中原時可曾有過憐憫之心。今天那些奴隸不死,等他們穿上戰甲便又是北涼的一批兵卒?!彼D了頓,“恕末將直言,仁是厚德,但為將者的仁心只會害死更多的人?!?/br>他說完便拂袖而去,曲舜在他身后聲音不大地說道:“陸參將,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br>陸梓半轉過身,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搖了搖頭:“曲將軍沒有錯,誰又能心中毫無芥蒂的殺人呢,只是我們今天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將來有更多的人不必遭受戰亂流離之苦?!?/br>曲舜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陸梓站在那里過了一會,又折了回來:“末將來本是想請曲將軍示下,明天大軍是直接趕往哈丹庫侖嗎?”曲舜從方才的失落里回過神,他深吸一口氣:“不錯,務必在后天傍晚之前到達哈丹庫侖,要趕在對方的斥候得到我們行蹤之前攻占那里?!?/br>時間很緊迫,一天也不能耽擱。這是臨行前百里霂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曲舜按著胸口,覺得那里像是有些發熱,他緩緩咀嚼著半冷的羊rou,腥膻里似乎有些淡淡的甜味。第二天一早,天色就十分陰沉,紛紛揚揚地飄著雪片,鉛灰色的厚重云層像是壓在人們的頭頂上,連風的呼嘯聲都異常低沉。馬匹被寒風吹得擠在了一起,士卒們用鞭子狠狠地抽打才能讓它們散開,但不一會又擠攏到了一處。過了午后,雪越下越大,風也越來越大,很快就是鋪天蓋地的雪粒沙粒,敲在精鋼的鐵盔上錚錚作響。鄭副尉在風雪里好不容易趕上了曲舜:“曲將軍,這名老兵說有要事求見?!?/br>曲舜擦去睫毛上的冰粒子,勉強看清楚了面前臉色醬紫的老人:“什么事?”老兵哆嗦著上前,拉住曲舜的馬轡:“將軍,不能再走了,這風聽起來不對勁??!”曲舜擰起眉頭:“這樣的風雪在北涼原也并不稀罕,到了傍晚應該就會平息,豈能因此貽怠軍機!”老兵死死拽著轡頭:“將軍,我打小在北涼原長大,這樣的天氣再熟悉不過,這,這是要刮白毛風??!”昌朔元年十月。都城建墨還沒下過一場雪,深秋的氣候有些涼,陽光卻還是微暖舒適的。緊挨著都城的晉州城兵營內停放著黑壓壓的輜重車,其中的一個角落里的油布翻開了些,縫隙里一閃,金鐵銳利的光晃到了一邊的小兵眼里,他隨手把油布蓋整齊了,回身對同伴贊嘆道:“這些可真是好東西,聽說軍械司連趕了幾個月的工,比我們用的那些廢銅爛鐵強多了?!?/br>“那還用說,咱們不過是擺擺樣子,撐死了打打山賊,這批軍備可是運到靈州對付北涼蠻子的,哪敢含糊?!?/br>小兵撿起半截草根剔著牙縫,不以為然的樣子:“說運可是運了半個多月了,還沒出咱們城門呢,說不準這次仗打完了也沒運過去。你說,這前方沒軍械補充,會不會出事?”同伴謹慎地答道:“這可不是咱們能管的事,誰叫上頭不肯放,也沒人敢出這個頭?!?/br>小兵嘀咕道:“我看這朝廷也古里古怪的,大將軍在前線殺敵,卻死咬著不放出補給,這江山又不是大將軍的,該著急的是皇上才對???”同伴壓低了嗓門,小聲道:“你怎么連這個也弄不明白,說句不好聽的,新皇上他才多大,任他一道道下旨,也不過是幾句話罷了。要壓住這批軍備的幾位大人可是實打實地把刀架在咱們校尉的脖子上,就咱們校尉那把軟骨頭,哪敢說個不字?!?/br>兩人嘰咕了一陣,又把刀抱到懷里,靠著輜車懶懶地曬太陽去了。十月十二,靈州城外一場大雪,北風從北涼原上呼嘯而下,凍住了零星幾棵枯樹,而正與北涼軍隊周旋的靈州駐軍的士卒們正踏著雪蜿蜒著向西行進。連續幾天逃避正面交鋒讓這支軍隊消耗了不少體力,但這一切還不足以讓士卒們降低太多士氣。從丘陵低谷間穿梭,迂回著撤退轉移,這在戰場上倒像是逃跑,但這逃跑卻又并不慌亂,甚至井然有序。“將軍,前面就要到啟郡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