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過點點頭，目送對方朝著人群外走去。

    佘家大哥都不敢看佘星河還有佘家祖墳，怕他們知道自己殺了佘星河，一張張熟悉的臉變得猙獰，干瘦的手拉著自己往地獄里去。

    這件事林康時也難逃其咎，為什么會如此坦蕩去，心里難道不會發憷嗎？

    佘家大哥收回目光，見更多人要離開，他要演的再風平浪靜，讓所有人都不會猜到是自己殺了親弟弟。

    林康時走到人群外，那群人都圍著另一邊，而這里無人問津。

    他蹲下身子，把佘父的照片，用手帕擦了擦上面的灰塵。

    “不要怪我動了佘星河，是因為他的命就是這樣，不該是他的，沒有命享受?！绷挚禃r表情悻悻，“要說起來，這件事源頭還是你的錯，是你殺了最疼愛的小兒子?！?/br>
    “當初立下遺囑的時候，非得把公司交給佘星河，也不會讓你大兒子有了殺心。這豪門里，親情就是一把刀，在利益面前不值得一提?！?/br>
    身旁的冷風刮起額發，耳邊入了風聲，像是有人在說話。

    “問我害了那么多人怕不怕？”林康時忽地笑哼一聲：“怕什么，活著的時候怕這個怕那個，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死了以后就會得到嗎？不會的，什么都沒有?！?/br>
    “所以活著的時候，就別怕死后的事，哪怕我下了地獄，但是我得到我曾經想要擁有過的東西，一點都不會后悔?！?/br>
    “人這一輩子活著，不就是為了想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嗎？如果得不到東西就要死了，那才是糟蹋了人生?！?/br>
    林康時留下這句話后，站起身，把西裝上的褶皺用手掌撫平后，往外走去。

    世上的生物，人命很弱。

    只要輕輕一握，無心之舉，便能殺一人。

    他的阿晚，曾經差點死在自己面前，如果當時他看透了生死，也不會放阿晚離開。

    現在，他懂了，一味地退讓，善良，是最沒用的東西。

    能吻到熱愛的人，那就足夠。

    --

    墓園遠處半山腰停著一輛黑車，黎晚晚穿著一身端莊的黑裙，素著一張白凈的小臉，看著遠處的人群慢慢遠去。

    她身后站著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身上還有少年的氣息，那身西裝把他襯托得剛剛好。

    山腰的風大，黑裙往后刮著。謝執低頭看到裙擺輕輕地觸碰自己的小腿，抿著唇，抬起眼看著女人漂亮的后背。

    此時此刻，寂靜地只能聽到嗚咽的風聲。

    知道女人的情緒壓抑，想要去安慰一句，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必多話。

    等人群都散去，黎晚晚才緩緩張開口：“跟我走?！?/br>
    黎晚晚知道自己突然出現在葬禮上，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會毀掉佘星河的葬禮。

    她想要親眼送他離開，也想要他的葬禮安安靜靜。

    沒有人想看到自己出現在佘星河葬禮上。

    被人放在心里仰慕的存在，此時變成人人喊打的垃圾，黎晚晚心情沉重，就像頭頂黑壓壓的烏云。

    謝執抬頭看著天，心里不放心，拿了一把傘在手上，跟著女人朝那邊走去。

    天空烏云密密麻麻地壓在人頭頂，在云層里發出悶響，四周暗了幾分，山腰的樹葉都變成灰色，變成死寂沒有生機的地方。

    黎晚晚察覺出冰冷的雨砸在自己臉上，輕輕顫動眼睫。

    謝執像是自言自語：“要下雨了?！?/br>
    話音剛落，轟隆一聲，大雨傾盆。

    她頭發濕透貼在身上，額角的碎發也乖巧地貼在臉頰。

    她走在大雨中，臉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眼淚。

    謝執打開傘，往前走了幾步，遮在她頭頂。傘小，他留在外面，只遮擋住她。

    黎晚晚停下腳步，微微側首，語氣沒有重量：“把傘收起來?！?/br>
    知道自己不打傘，謝執也不會給自己打，直接省略倆人間的話語，一句定奪結局。

    她一步又一步朝著埋著佘星河的地方走去，眼眶酸澀得厲害，眼淚和雨水混在一塊兒。

    她在心里感謝此時下了雨，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眼淚，只能在雨里可以釋放自己悲傷的情緒。

    謝執收起傘，看著大雨中那抹黑色的倩影。

    看到她蹲下身子，認真地整理他墓碑上的花。

    這些都是賓客給他的，在荒漠的黃泉路上，這些花是最后一抹顏色。

    過了半個小時，謝執沒有聽到黎晚晚對墓碑說出什么話，心想，她的話只留在內心里可以講。

    大雨還在下，謝執擔心她的身體，“小姐，走吧?！?/br>
    “好?！崩柰硗聿皇撬烈馔秊榈哪昙o，知道自己生病以后會讓黎淮埋怨謝執。

    她向前俯身，鼓起勇氣，去親吻墓碑上的照片。

    這是她最后一次親吻佘星河，和上次的親吻不同，這次的吻很苦。

    黎晚晚站起身，一直低著頭，失魂落魄地往外面走去。

    謝執默默無聲陪在她身邊，雖然沒辦法跟她一起體會撕心裂肺的痛苦，可是也能從四周喧囂的氣氛里，汲取那些悲傷，身同感受。

    若是自己喜歡上一個人，死在自己面前，還沒辦法親自在葬禮上送他最后一程。在大家離開后，偷偷摸摸，放低身姿，心里最后的愿望，就是親吻他的照片。

    謝執薄唇抿著，胸口那里傳來陣陣疼痛，似乎能與她感同身受這份痛苦。

    走到車旁，謝執把車門打開，從里面拿出干凈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回去后洗個澡，好好睡一覺，什么也不要想?！?/br>
    女人臉色蒼白，表情麻木，抬起眼皮看自己一眼都沒有力氣。

    謝執只能讓她坐進車里，專心開車，什么都不要多說，讓她自己一個人冷靜冷靜。

    她坐在后面，穿透車窗，看著佘星河的墓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才依依不舍地收回。

    心里好像被人挖空，她捂住臉，壓抑著哭聲。

    她會很想很想佘星河。

    山坡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林康時手執著黑傘，看她在大雨里半個小時。

    知道她會來送佘星河最后一程，畢竟是認真愛過的人，黎晚晚那么重感情，不會放過這么重要的一天。

    見對方離開后，林康時將指尖的煙丟在地上，打開車門，坐進車里，讓司機把車開走。

    他閉上眼，身上的涼氣被車內溫暖帶走。

    如果自己死了，黎晚晚可能不會這么做。

    所以他為什么要做好人，得不到黎晚晚，連她如此悲傷的情緒都得不到，他就做個壞人，只要能把她囚/禁在身邊，那就好了，那就如愿了。

    一想到自己即將美夢成真，林康時難抑心里澎湃的喜悅。

    他的阿晚現在喜歡的人死了，他得到了阿晚的身體，心里有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