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流轉，他攥住趙若初的手，極慢，但卻極堅定地把她的雙手都按在了她的腦側。

    趙若初睜大眼睛，便見如瀑似的墨發垂落在了她的身上。

    顧瑾衣俯身下來, 親她的唇。

    完了。

    她頭昏腦漲地想。

    她果然還是期待著這一幕的發生的。

    雙唇相貼, 如通電觸麻，趙若初松開了緊緊攥著的拳頭, 伸出手抱住了他……

    之后的一切好像都和夢境差不了多少。

    顧瑾衣比她想象中的溫柔，也比她想象中的強勢。

    趙若初幾乎全程閉著眼，偶爾睜一睜眼, 就被他用手捂住了眼睛。

    “師父?！彼滩蛔〗兴?。

    顧瑾衣guntang的手捂著她的眼睛，道：“不要叫我?！?/br>
    “師父，師父，師父……”

    她還是叫, 一聲一聲，似欲尋求些安全感。最后顧瑾衣把她的嘴巴也給捂住了，他的掌心仍舊guntang，相觸的溫度幾乎從她的唇一路燙到她的心里。

    時間顛倒，空間錯亂。

    七日轉瞬即過。

    顧瑾衣從睡夢中醒來，察覺到懷中溫熱的身體，渾身一僵。

    他猶豫地撥開懷中人的發，一張熟悉的尤帶著淚痕的臉，就如驚雷劈進他的心頭，震得他肝膽俱裂。

    怎么，怎么回事？！

    顧瑾衣推開懷中的人，踉蹌地起身，腳邊衣物散亂一地，幾乎把他絆倒。

    他面色蒼白，拾起衣物蓋住熟睡的小徒弟。

    穿好自己的衣衫，他靠在遠離小徒弟的石壁旁，喉間的血氣幾乎連咽都咽不下去。

    “師父……”趙若初在夢中哭泣，“師父，求你，不要……”

    這話讓顧瑾衣聽得一陣目眩，各種有關道德倫常，禮義廉恥的文章都在他腦海里輪放，最后定格在趙若初小時被他抱上山時稚嫩的臉。

    是他把她救上山的，在她十二歲又將她收為關門弟子，他們兩人比普通師徒都要多幾分情意，更別說這其中還有救命之恩。

    現在，什么救命之恩，什么師徒道義，全都在他未能把持住合.歡散的藥性后煙消云散了。

    此時的趙若初卻困在夢境中不得出。

    顧瑾衣以為她在夢中的囈語是情.事上的哀求，但她夢見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另一個時間線中她與他的未來。

    白茂山，師徒越軌。桃花仙子等人撞破了此事，事情很快就傳揚了出去。

    她跪在太清峰頂，苦苦哀求顧瑾衣不要把她逐出師門。

    顧瑾衣閉而不見，流言則在短短幾天內就壯大到了無法抑制的程度。

    六界盛傳，她是妖邪轉世，用特殊手段魅惑了顧瑾衣。時值多事之秋，幾大門派都不免重視了這樣的流言。桃花仙子隨眾人來太清峰看望顧瑾衣，不知怎么做到的，在太清峰頂揭破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魔族后裔。

    “白茂山中，是我中了合.歡散，未能清心持定，與她無關?！鳖欒陆K于出關了，他在五大派的面前自認道心不堅，然后又在眾人的作證下把她逐出師門，流放到西行山下。

    趙若初知道他是為了保她，但幸運之神似乎已然拋棄了她。在西行山中，有許多未曾害人卻被關押待斬的小妖。她忍不住救下了它們，然后事情就又被有心人放大，除長華外的幾大派舊事重提，說她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總要鎮壓或者直接殺掉才行。

    “我救他們并不是因為覺得自己也是妖！”趙若初對那主持刑訊的蓬萊山弟子道，“萬物皆有靈，我只是不懂為什么沒害人的妖也要被一并斬殺？”

    “你平時吃rou吧？”碰巧在蓬萊做客的桃花仙子道，“雞鴨也有靈，它們難道就害過人了？等你成了素食主義者，再來說教吧?！?/br>
    趙若初聽懂了“素食主義者”的意思，但她心想這根本就不一樣！除了出身，精怪們與凡人又有什么區別？只因為莫須有的罪名把他們害死，不是為了生存，甚至不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只是因為成見！

    等顧瑾衣也到了蓬萊，桃花仙子在他面前仿佛就像換了一個人，她甚至還在他面前替她說好話。

    “畢竟只是沒害人的妖?！彼龂@道，“萬物有靈，大家對妖的成見太深了，人心中的成見就像是一座大山?！?/br>
    但能對顧瑾衣說出這樣有道理的話的桃花仙子，在顧瑾衣沒到之前，卻促成了無辜小妖們的死亡。

    五大派最終決定舉辦誅魔大會，在誅魔大會上審判她的罪行。

    她身具魔族皇室血脈，桃花仙子說她這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果可能，有顧瑾衣在背后撐腰，五大派當然不會針對她一個還沒入魔的凡人。但她是魔皇后裔，魔族需要借著她卷土重來。只要她還活著，魔族終會攻入人界。到那個時候，護著她的顧瑾衣，護著她的長華……所有人都保不住她，甚至還會被她連累。

    “哪怕你覺醒血脈，自己不作惡。卻不能保證其他魔族不作惡?！碧一ㄏ勺诱f，“你要是真的善良的話，就不會愿意害死那么多人……”

    “你知道無論你做了什么顧仙長都會護著你的。因為你曾是他的徒弟，也因為白茂山的那一場意外……”

    所以她，非死不可嗎？

    “師父?！?/br>
    誅魔大會上，早已從大會名稱上看穿自己結局的趙若初恍若嘆息。

    她被高高綁在審判臺上的刑柱上，顧瑾衣站在臺下，仍是一身白衣勝雪，一如往昔。

    “若我注定殘害眾生，我愿自毀神魂，不叫長華與你為我為難……”

    她轉向五大派其余眾人，問，“只要我死，這一切是不是就都能結束了？”

    九天玄雷劈天而來，顧瑾衣一劍橫來，為她生受了雷劫……

    趙若初幾乎是從睡夢中哭著醒來的。

    她坐起身，只是草草披著的衣衫便從身上滑落下去。

    不遠處的顧瑾衣別開頭，把自己的外衫脫下扔到了她的身上。

    趙若初抱著他的衣衫，看見他的手按在石壁上，手臂上的經絡似乎都隱約暴起。

    “是為師，對不住你?！鳖欒乱蛔忠痪?，嘴里都仿佛嚼咽著血沫，“犯下此等大錯，待回山門，我自會去刑堂領罪！要殺要刮……”他咳嗽一聲，便當真咳出了血來。

    趙若初沖過去抱住了他。

    “師父！”她強壓夢境挑起的悲愴，道，“若你真的覺得對不住我，那你不要逐我出師門，娶我做你的妻子罷！”

    ※

    夕陽西下，漫天云霞已帶上了血的顏色。

    桃花仙子在白茂山附近流連，卻不敢輕入。

    整個白茂山都被狐妖設了陣法。這九尾狐妖的背后是妖魔二界的高層，她是天庭女仙，落入他們的手里絕沒有好果子吃。

    照劇情發展，這時候顧瑾衣和趙若初恐怕已經師徒越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