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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還是沒有叫趙謹陪自己一起,如果沒什么事情豈不是打擾他們的好眠。吱呀地推開院門,一陣寒意襲來,夾雜著某種淡淡的冷香,習慣后再很難聞道,可能是因為溫度最初的對流才能最開始捕捉到空氣中那點微妙的氣味。雪已下了厚厚的一層,空中還安靜地飄著,雪層反射著光線,天也不是那么黑沉。一團黑影墜在院外的路邊,一動不動,林脩想返身回屋,可又覺得都出來了,但是讓自己過去又覺得太有恐怖詭異的氛圍,誰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回身拉著門栓,突然馬的噴鼻聲更加劇烈,有馬的話可能是人,如果就丟下這個人肯定在雪里會凍死吧。如果面對的是生命的問題,也許其他許多情緒,像恐懼、疲倦、厭惡,都遠遠難以成立。林脩還是走了過去,踩在雪層上,有一種奇妙的微陷,然后再冰冷地凝結與踏實,發出輕微地擠壓聲??隙ㄊ且驗榭謶?,所以林脩才覺得自己的心跳得那么快,很想在下一步就返身而去;可是那微妙的一種執念,卻輕輕地勾著他的心,他覺得自己肯定是發燒了,所以大半夜才做這種不可理喻的事情。當你害怕或者排斥時,總以為路是那么遠,事情是那么的艱難,當你回頭發現實際上很簡單,而且覺得很值得,那么這肯定是你值得去做或者應該去做的事情;當你回頭覺得是如此的不值、空虛,也許在下一次,應該問一下自己,是否還要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不過,很多時候,我們都被一種微妙的執念牽引著,知道等著的是空虛的結果,可是卻仍忍不住如此單調的重復,仿佛陷入一種癮癥,只是證明自己的脆弱,無法忍受自己無法證明的時間,然后不斷重復陷入對一點欲望與興奮的追逐,然后只是枯萎的時間。這一次,當見到地上的人時,林脩確定自己應該是感到興奮,而這一段路實際上是如此之短,都忍不住想嘲笑一下自己的膽小。地上的人嘴唇蒼白干枯,閉著眼,蹙著眉,發絲微亂,還沾著雪花;他蹙著的表情就像收蹙著自己的情緒,收蹙著自己的疼痛、畏懼、卑懦等所有自己不愿意有的情緒,然后以為表情地緊蹙可以讓臉孔或者身體的密度增加,從而足夠堅實,堅實得想巨石一樣去承擔人生或者命數所有的苦難。仿佛第一次,林脩才如此清醒地感覺到,他已身處不同的世界;這樣的世界,有人需要賣身,有人可以紈绔,有人可以隱世而居,求己所得;但是所有的人,在這個世界,都需不斷地縮緊著自己,縮緊著自己的身體,縮緊著自己的人格,縮緊著自己存在,才能足夠加大自己生存的密度,才能夠足以承擔這生活與世事的打擊。而林脩,第一次認識到自己的異物感,他松散著,就像軟綿綿地一片,隨意時空、命運將他扔到什么地方,匍匐在自己的一角即足以讓他自得地蠕動著。不需要考慮食物、衣物、出路,一直只須考慮學習,而人格這種東西,如果認為它存在著,它即安好地保護自己的意識,它若不存在,也只需巴巴地卷著寄存。也許有一個人,當你遇見他,你會覺得自己的時間被拉長,然后你的思緒、意識,就如這冬天的雪花,紛亂地涌入這心中,單純得就像天地間只有是與非。林脩想,這是一個讓他覺得時間被拉長的人,這個人長得很俊,很堅硬,穿著盔甲,滲著血,然后從馬上掉落在他的屋前。雖然也許還不能理解這樣的一個人意味著什么。分割線滲著血?!林脩對自己的閃神無語了,等回過神來,胳膊已經穿到男子的身下,想把他扶起來。感覺重得不行,回過頭,卻發現男子被翻動已經醒了,睜著眼睛,如隼的眼神,審視著林脩;林脩突然覺得背后一陣冷氣飄過,很想馬上放手,可是男子馬上又暈了過去,身體仿佛變得又黏又重,又扔不掉了。好不容易半拖半曳將男子拖到自己的房間,還是將趙謹從暖暖的被窩里殘忍地叫了起來。趙謹看到男子,眼神閃了閃,又裝作若無其事。幫助燒了熱水,給男子解了盔甲。林脩看著趙謹輕車熟路,越發覺得趙謹有點不簡單,可又覺得不太對勁,但也猜不出個所以然。趙謹又細細地囑咐著熱水用過后放著就行,要不要拿一床被子來,晚上林脩要去睡哪;想來是不想露出更多破綻,故意刺激著林脩打發他,林脩也就遂了他的意。拿起手巾給男子擦了臉和手,被包扎好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也就沒動,林脩想著自己也不會處理。折騰一番,困意已經洶涌,林脩將就著和衣躺在男子身邊迅速睡去。第二天男子早早就醒了過來,看著幾縷青絲搭著的容顏;回想過來應該是昨夜看到的那個人,青絲如泄,未有挽髻,襯著雪色,昧著夜光,身形如削,步履搖跚,顯得難以言喻的動人。也許美好的事物總是容易讓人忍不住靠近或者放下戒心,所以才會有陌生人如此臥榻共眠的光景,不是很科學;不過本來與人有關的事情就不能用科學判斷,更何況摻雜了人們所不能意識的情緒、腦磁波或者荷爾蒙。等到林脩醒過來時,身邊已空空如也;林脩不禁感到一陣恍然,難道真是雪夜奇遇;可看到昨夜收拾的一團糟的痕跡,不禁疑惑,不至于啊,明明是活生生的人,才不是什么靈異事件,再說靈異事件一般是美女才對;等清醒些后,又不禁憤怒了,這是什么人啊,沒聲沒息地又跑了,還真以為自己是陣風,刮過就無蹤了。實際上應該客觀地說一下,也許別人會有急事,或者有很多種可能,但林脩的確是為自己無以投放的情緒傲嬌了。分割線建康元年,順帝崩,順帝子繼位為沖帝;半年余,永熹元年,沖帝未及三歲而亡。是時林脩三年業畢,屈伯彥詢問其志向,林脩恭身答道:“時值國家風雨飄搖,學生孤力難為,不過洶涌滄海中一葉,粉身碎骨亦難濟天下蒼生,惟求力所能及?!?/br>屈伯彥嘆息,“為師亦知你性子;易曰,天地閉,賢人隱,雖不及古之大賢,但也明曉世事不可強求。那你今后又作何打算?”林脩躊躇道,“學生并未想好,但思及閱歷尚淺,所學亦紙上須臾,須游歷四方以磨礪自身;還望先生予以教誨?!?/br>屈伯彥慢撫白髯,“吾今身后百年余,內憂甚劇,外戚專權,宦官當道,皇室旁落,必引得八方征伐,權勢消長,如此內耗必甚;雖眼前外患還不足大慮,但期間休養生息以蓄勢待發,其后再過百年余實為堪憂。昔武帝圖謀以保我族幾百年安穩,卻亦為熙熙攘攘求名為利之徒除卻后顧之憂而已。個人小命數亦只可求之,不可強之,而天下之大命數求之亦難,惟可順之。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萬物有盛有衰,有起有落,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