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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的妝……”陸好佳說了一半就住嘴了,因為她忽然發現,此時的湯臣給人的感覺,更貼合電影中尹培的形象。湯臣平時看著很軟,化妝師給他精心設計的妝感雖然也不錯,很清純,但是卻把他這軟的一面加強了,少了些層次。此時湯臣睫毛和頭發稍上都掛著水珠,臉洗得透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用力搓揉過眼影,眼瞼微紅,襯得眼眸更亮,讓他在落魄青澀之余,又增添了幾分豁得出的味道。因為是海選,來的演員很多,大部分都是電影學院還沒有畢業的學生,在試鏡教室門口,有專門的工作人員組織排隊領號,鬧哄哄一片。湯臣如今好歹也算是名人了,混上了一個單獨準備的教室做休息室,然而冤家路窄,他走進教室時,已經有一個人等在里面。“哎呦,我們體育健兒這是怎么了?”薛子林聽到開門聲抬起頭,看到湯臣的樣子,嘲諷道:“以為要演個男妓,就真的把自己弄成一副鴨子樣?”要是陸好佳在這里,只怕聽到這話會立刻撲過去咬薛子林,但是湯臣二十年修煉出的忍功又豈是那么容易被人激怒的?他連看都沒有看薛子林一眼,只是撿了個空椅子坐下,沉浸在好不容易找到的戲感里。薛子林卻不肯罷休,“湯臣,你以前處處壓制我,不過是仗著背景人脈,如今你有的東西我也有了,你以為我還會輕易輸給你?”湯臣還是沒有接腔,留給薛子林一片自說自話的尷尬。薛子林拳頭打在棉花上,異常窩火。恰逢此時,教室的門被推開,有人進來叫薛子林去試鏡。經過湯臣身邊時,薛子林腳步微頓,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握成拳,壓低聲道:“寢室四個人,我知道你們三個一直都瞧不起我,但是看著吧,我一定是笑到最后的人!”對這位昔日的室友,湯臣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態度對待他,見他此時走了,算是松了一口氣。“此人命不久矣?!蓖伦谥骱鋈徽f。湯臣心里一驚,“什么意思?”望月宗主:“就字面上的意思。不過說他命不久矣,也不算準確。有命無魂,算是活著還是死了?”湯臣聽得糊涂,“是說薛子林嗎?”望月宗主:“不然還能是誰?你這個表情是什么意思?他一直和你作對,難道這對你來說不是好消息?”湯臣出了片刻神,勉強扯動了一下唇角,“應該是好消息嗎?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啊,反而有點難過。宗主是不是又要罵我圣母???”望月宗主沉默了一瞬,卻是忽地低聲笑了,“嗯,有些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br>湯臣黑線,可是奇怪的是,被望月宗主這樣損了兩句,心中的悶堵感卻消散了不少,追問道:“薛子林到底會怎么樣?沒有什么轉機么?”望月宗主顯然對薛子林的死活不感興趣,不過是隨口提起他的命運,因此他也只是隨口敷衍:“有沒有轉機,且看天意吧,不是你我能夠左右的?!?/br>湯臣心想也是,他連自己的命運都沒辦法左右,又如何去左右別人的事?想到這里,又未免生出些宿命論調的悲傷,心境倒是和影片中的尹培更一致了。很快又有人推開門進來通知,輪到湯臣試鏡了。湯臣深吸一口氣,出門去了隔壁的試鏡房間。幾張課桌拼接起來的長桌,后面坐了三四個人,湯臣進門時,幾人正在探討之前一個試鏡者,也就是薛子林的表現?;蛘吒_切地說,是除了坐在中間的一個人,其他人正在低聲討論。那個人三十歲左右的樣子,自始至終不發一言,只是低頭把玩著一支鋼筆,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點不耐煩。像是這種試鏡,湯臣已經有了不少經驗,連鄭保平大導演的手下都過了一遭,又能如何緊張?然而當那個玩筆的男人抬起頭,向湯臣淡淡看過來,湯臣頓時有種暴露于那兩道犀利視線之下的壓迫感,無處遁形。“陳導,開始下一個么?”旁邊的人見這年輕男人抬起頭,小聲問,態度竟然十分恭敬。這個人居然就是陳柏?湯臣微感訝異。陳柏導演被業內稱為鬼才導演,為人卻很低調,很少接受采訪,所以特寫近身照非常少。湯臣為了準備視鏡,看過陸好佳給他找到的有關陳柏的資料,卻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年輕,而且五官出眾,即使和表演系的人比也毫不遜色,只是眉眼微微上挑,瞇起眼睛看人時,顯出極強的攻擊性。一般這種試鏡,都是有人唱紅臉有人唱白臉,和演員平易近人交流的通常都是副導演或是制片人之類,正牌導演要保持點威嚴和深沉。然而湯臣在這教室里站了半天,也沒見有哪個副導打算和他說話,倒是陳柏本人一直盯著他不放,像是獵人審視自己的獵物。湯臣早就聽說過,陳柏的試鏡和別人不一樣,比較別具一格,沒有什么固定套路,都是陳導演他隨性而來,有時候試鏡演員甚至沒有做出任何表演,就被淘汰出局,有的時候又可能只是簡單問幾個問題,談些和演戲不沾邊的話題,直接決定是否錄用。也許現在就應該試著入戲了吧?湯臣謹慎地琢磨著,盡量不讓自己受到陳柏那長久注視的干擾。就在這時,陳柏終于開口了,他問了湯臣一個問題。“你喜歡男人嗎?”湯臣懵了,好像沒聽懂陳柏導演的話一樣,只是直愣愣看著他。陳柏導演也沒有催促湯臣,給了他足夠的時間,見他還是沒有回答,又耐著心問了一次。你,喜歡男人嗎?湯臣腦子完全亂掉了,心臟撲通撲通跳得極快,渾身血流好像瞬間沖進了大腦,蒸得他臉頰發燙。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問題?或許只是演技的試探?這電影講述的是兩個男人的故事,所以這是已經進入劇情了嗎?可是為什么突然聽別人問起這個,他覺得這么心虛?單純的否認推脫肯定是不可以的,什么才是能令這位鬼才導演滿意的答案?“我……喜歡一個人……”湯臣想了很多,卻并沒有耽誤嘴上的功夫,權當是拖延時間,爭取來更多的思考機會,不知不自覺竟說出這么一句無意識的話,等反應過來,把自己也嚇了一跳,低垂的眼睫輕顫,像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陳導面無表情注視著湯臣,看不出情緒。旁邊的副導好心提醒,“注意陳導提的問題……”卻被陳導輕輕一抬手,制止了。“他是個男人?!睖悸曇粼絹碓捷p,像是在對自己說,然而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送入導演們的耳朵,讓他們連呼吸也忍不住跟著放輕了些。“男人?”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