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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人眼花繚亂,他卻是快而不亂,只見那短刀在他手里翻來覆去,仿佛活了一樣,連他的油皮都沒蹭掉一片,長安低喝一聲大開大合地將一獸人侍衛開了瓢,口中道,“你也得有命拿!”荊楚聞言大笑三聲:“好,本該如此,我活到這個地步,能有這樣的對手,不枉此生!”路達整個腦子里轟鳴一片,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感覺到長安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冷冷的,就像是無數次、他跟在長安時身邊看見過的、那種面對敵人時的眼神。那人不愛言語,也不愛笑,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脾氣暴躁的,然而看他的眼神卻總是澄澈而溫和,縱然有時不耐煩,對他,也盡量忍著不發出來,可是……路達一瞬間好像被過了一層涼水,一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長安……他的師父不要他了,這是……要他死。路達一把推開身邊的獸人,頭也不回地往一邊跑去。就在這時,一個原本隱藏在那群目光呆滯的侍衛中的獸人突然暴起,一只手變成獸爪,直探路達的后心。路達連忙閃開,就地滾開,卻在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的時候,就被一只冰涼的手按住了脖子。他聽到一個男人嘆氣的聲音,他抬起頭來。他在夜色中看見了長安的眼睛,那人眼簾低垂,睫毛濃密,勾勒出形狀美好的眼線,風餐露宿,傷病連日,本該看起來憔悴疲憊,路達卻只覺得對方仿佛是瘦了些,臉色蒼白了些,其余并沒有什么變化。唯有那雙眼睛里,漆黑的眼珠盯著自己,那眼神的意義叫路達一瞬間便仿佛是困惑了。路達才知道,他從來不懂長安在想什么,他連自己在想什么也弄不明白,他就像是一條矮進了塵土里的蟲子,卑微渺小,可憐可恨。那一刻仿佛是很長,叫他思前想后腦子里像是跑過了很多的事,然而又很短——長安下手從來利索,一招得手,絕不耽擱。那只手并沒有停留,自路達的脖子上抹過,隨后路達覺得有一點疼……真的只有一點疼,他一直看著長安,拼命地站直了,卻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蹌了幾步,而后全身的力氣都在流走似的,他連站也站不穩了,只能任憑自己倒下去,視線也一點一點地暗了。他心里所有的憤怒都化成了一種說不出的悲傷,忽然間彌漫到他的整個心里,濃稠得化也化不開,仿佛是他一生中唯一真實的東西。——那么不甘心,那么的痛苦。長安一招得手,心里驟然像空了一塊似的那么難受,從未有過的苦味順著他的嗓子要往下走,他卻硬是含在嘴里,并不下咽——這并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下一刻他就一矮身,猛地往前一撲,躲過身后一道勁風,長安本能地舉刀去擋,黑暗中砸過來的卻是一把兩尺半長的大砍刀,拿刀的是個穿重甲的人,只露出一雙眼睛,直上直下地一壓,實打實的萬鈞之力,耳邊一聲傾向,長安便知道要壞。這時,不知是誰,正從那鐵巨人身后滾過,直挺挺地撞在鐵巨人身上,咣當一聲撞歪了他的刀,長安迅速趁機回撤,再望過去,那突然冒出來救了他一回的人卻不見了,華沂的人從山坡上居高臨下地往下沖,荊楚的人全部在集中戰斗,他這邊還有個攪屎棍一樣的瘋子……人聲、獸吼、喧囂聲、腳步聲、兵器碰撞的聲音……簡直混亂成了一團。而他手中的短刀,斷成了兩截。華沂在下令下山之前,其實已經瞧見了山下的sao亂——他一開始并沒有打算就這樣大喇喇地沖下去,也是想埋伏一陣等天黑,再殺對方個措手不及,誰知方才打算出來探查一下情況,便遠遠地瞧見了那形似主帳的旁邊的混戰。華沂第一個反應便是長安,頓時把什么“時機”也忘了,抬手便叫人往山下沖。至此,第一批從山上沖下來的人已經到了荊楚營地的邊緣,獸人與最外圍的獸人廝殺在一起,一時間難舍難分,那些目光呆滯的家伙好像不知道疼也不知道怕死,單單是往前沖,是玩命的打法,而后面一層是穿著重甲的人,就像一座座小山似的擋在那里,仿如固若金湯。第95章那重甲古怪得要命,像是把人包在了殼里,華沂不知道鐵甲里面的人被刀槍沖撞的時候身上疼還是不疼,可他很快發現,縱然將那“鐵人”打得動彈不得,無法還手,他們也依然能站在那里,牢牢地將路擋住。重甲之下,唯有露在外面的臉和關節是唯一的弱點,而這些人仿佛是被訓練好了,一旦被殺死,便用最后的力氣撲上去抱住敵人,不知那重甲里面有什么機關,一旦雙手合抱,鐵甲中便生出暗鎖,將對方牢牢鎖住。華沂望著戰場,望著那層層疊疊的鐵甲人,目光掃過整個山谷——他到了這一步,反而既不急、也不慌了,人算總是趕不上天算,計劃再多,短兵相接的那一剎那,也總是猝不及防的。“陸泉,茗朱,你們兩人各代一支兄弟化獸,從兩邊走,把他們那一圈鐵殼子給我撕開,把那些龜縮在殼里的人給我往兩邊引,我們從中間撕開一條口子?!?/br>他話音沒落,陸泉已經在剎那間便化成了巨獸,咆哮一聲沖了出去。茗朱眼神一閃,跟了出去。華沂硬生生地將自己的目光從戰局中間挪了下來,對自己的一個侍衛低聲道:“你從山谷繞過去,到大關內找布冬或者山溪城主,我不管他們是跑來還是爬來,叫他們迅速過來增援?!?/br>那侍衛領命而去,華沂一只手背負身后,另一只手伸開,立即有人會意,將長安留下的馬刀遞到了他手上。即使是對獸人而言,那一丈多長的馬刀在手中也足夠有分量。華沂顯得有些粗糲的手掌摩挲過發舊的馬刀,從刀柄到刀身,它無處不冰冷、無處不厚重,刀刃依然是那樣,并不張揚,卻銳利至極,只在刀口一線處滾著凝滯的流光,那樣篤定,仿佛即使主人不在這里,仿佛有道缺口,它也無堅不摧。華沂看著這把刀,忽然想起一句很久以前有人在他耳邊說過的話——踏上狹路,拔刀相向,雖死猶榮,不改其志。隨即,華沂自嘲地笑了起來,他想起來了,那句話還是荊楚說的。他就這樣拿著長安的刀,想著荊楚的話,發現自己的一生都被這兩個亞獸人困住了。夜涼如水,死人與活人糾纏在一起,如同他們生來如此。群狼奔騰,雄獅咆哮,流血在叢林里、草原上日日上演,陸地上的獸人部落間戰爭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