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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濃密,他又不是不知道冷,平時也總是喜歡往火堆旁邊湊,大海同岸上一樣,越往北便越是冷,他該是從溫暖的南方來的?!?/br>阿赫蘿問道:“那么他背后的傷是怎么弄的?”索萊木道:“地動震到了海底,才會將海浪掀起這么高,傳說鮫人聚居在海上的礁石上,應該是被亂石砸的?!?/br>阿赫蘿好奇道:“你為什么知道那么多?”索萊木轉頭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輕聲說道:“因為我曾經游歷大陸,走到了許多別人沒有去過的地方,甚至出過海,受神明庇佑,能僥幸不死到現在,知道得自然多一些?!?/br>“哦,”阿赫蘿想起來了,“對,你是個老亡客,他們叫你諸神使者,連我也聽說過你?!?/br>她看著索萊木,嘆了口氣,態度十分自然熱絡地說道:“可惜你不是我們有翼族人,獸人們橫行大陸,有時候目光卻短淺得出奇,總是看不起他們自己的亞獸跟女人,仿佛一個人若是不能化獸,便沒有了別的用途似的。像你這樣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能到我們極北去,一定會受到無限的尊榮?!?/br>阿赫蘿心黑手狠會說話,幾日相處,她十分看得上索萊木這個人,甚至生出了一點借著這個冬天,把他從華沂這里拐走的意思。索萊木何等聰明,自然是聽出來了她的意思,卻并沒有點破,只是依然畢恭畢敬地說道:“有翼首領,您知道我為什么不在自己出生的部落里面老老實實地做一個木匠,非要自討苦吃地過這種生死一線、自討苦吃的日子么?”阿赫蘿瞇起眼睛看著他。索萊木應和著鮫人歌聲里的節奏似的,以一種奇異的語調說道:“因為我想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我想知道萬物為什么有出生,又為什么有死亡。我想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人死后究竟會不會像燈火熄滅、毫無聲息。我想知道天有沒有盡頭,地有沒有盡頭,天地的盡頭是什么,那些消失的諸神是不是全都埋在那里。我想知道神存在的意義,人存在的意義,為什么一朵花開了,轉眼便會凋謝,為什么四季有輪回,日月有起落……我不在乎別人是否尊敬我,女王——因為啊,我是個瘋子?!?/br>瘋子說完,便隨著鮫人跪了下來,將他的高帽從頭上取下來,放在面前,朝著山呼海嘯的水墻虔誠地跪拜那不知存在于哪個角落里的神。在山洞里生活的時間長了,索萊木頭上的那根野雞毛都變得光禿禿的,豎在頭上,越發顯得孤零零,可是此時,沒有人會笑話他。華沂默默地坐在一邊,心里想著索萊木方才說的話,從中聽出了一點心不甘情不愿的悲痛來。他想,索萊木這個凡人的野心真是大得驚人,總不愿意稀里糊涂地過完這一輩子,總是想生出一雙透視的眼睛,洞穿蒼穹。然后他抬眼望向不遠處的長安。華沂以前覺得阿葉是對的,長安的心是石頭做的。那少年仿佛從來就那樣,天翻地覆了也依然我行我素,從來不搖擺,也從來不徘徊,他心里只有最簡單的規則,順著走下去,頭破血流也不在乎,不知道好,也不知道壞。可就在幾天前,華沂發現他們都錯了。有那么一瞬間,華沂覺得自己透過長安的眼睛摸到了他心里的東西,于是被那里面guntang的血rou燙了一下。長安不動搖,只是因為那些叫人惶惶不可終日的東西都無法打敗他,所以叫他視若等閑。華沂想起他年幼的時候,他阿爹對自己的評價,說他是一只長了爪牙的羊。這些年華沂總是不服,因為他殺了那么多厲害的人,辦成了那么多別人無法想象的任務,可是那一天在山巔的石頭小屋里,華沂終于承認了,自己仍然是個懦夫。十幾年前,那個婆婆mama、性格軟弱的少年一直沒有走,反而是在最隱秘的角落里,長久地住在了他的心里。海里的動靜如索萊木所料——他們只是被掃了個邊,算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虛驚。而后的一個月里,蝸居在山洞中的獸人和有翼獸人都在重復這樣的日子——看見火堆示警,爬上山頂,居高臨下地看著大海翻騰一陣子,然后又回到山洞中,索萊木說的“被掃了個邊”尚且如此,想來南邊應該是高山變成平地,海底變成高山了。然而大海平靜下來之后,再往后的日子才是真正艱難。掐指一算,明明已經快要到了春天,天氣反而是越來越冷,離開山洞變得越來越困難,華沂禁了長安的足,嚴令他不許再跟出山洞,只有最為身強力壯的獸人化成了獸形,才敢頂著風雪離開山洞——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收集食物,越多越好。又過了兩個月,他們進入了有生以來第一個伴隨著嗷嗷的西北風的夏天,山洞口用了數層獸皮,給嚴嚴實實地封上了,人們不再出去,因為近陸的海都被凍上了。從沒有人聽說過海水也會結冰,然而這件事便這樣發生了。實在是太冷了,洛桐首先沒能熬過這個異常寒冷、漫長的冬天,昏昏沉沉了幾天之后,他突然清醒過來,抓著青良的手不肯放開他,絮絮叨叨地和他說了很多的話,一直說到青良蜷在他身邊睡著。第二天青良醒來,就發現他阿爹已經僵硬了。在很多人還沒來得及醒來之前,青良突然爆發出一陣哭聲。他就像一只失怙的小動物,在嚴寒里哭不出眼淚來,只是梗著脖子哀哀地、彷徨無錯地干嚎。陸泉與山溪兩個兄弟幫忙把洛桐的尸體抬了出去,青良便一路跟著,一邊走一邊嚎??墒俏鞅憋L不能體會他的喪父之痛,他一開口,便險些嗆了他一個跟頭,青良咳嗽了個臉紅脖子粗。直到獸人們以最快的速度將洛桐埋了,哆哆嗦嗦地往回走的時候,青良仍然不依不饒地站在那里不肯離開。陸泉雖然說話聲悶,卻是個熱心腸的,他的熱心腸體現在走了過去,掄圓了胳膊打了青良一耳光,強行拎起了他,像甩麻袋一樣地把他甩在了肩膀上,一路給拖了回來,才算沒讓這已經長成了成年人體型的小崽子凍死在外面。青良一張臉腫得有兩張臉那么高,連哭嚎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張著嘴,呆呆的,沒人理他,他便一個人坐在墻角,一動也不動。出去一圈,流出的不多的眼淚在他臉上結了冰,看起來凄慘得有點嚇人。阿赫蘿見了,感慨道:“哎喲?!?/br>她看著青良,便忽然憂心地看了一眼乖巧地倚靠在她身邊的小女兒——她才那么一點大,說話就像是小貓一樣,嬌嫩得別人出氣大了都會驚嚇到她,阿赫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