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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的好惡取向,自然也就只剩下了“看臉”一條。按照這條標準,諸如韓淵之流,在他眼里就屬于十惡不赦的。“看人看臉”是嚴爭鳴鐵打的為人處世原則,對此,他只肯為了兩個人例外:一個是師父,一個是李筠。縱然師父模樣長得惡貫滿盈,但嚴少爺跟著他修行八年,幾乎是被他慣著長大的,感情上很親近,所以愿意網開一面地原諒這一點。而李筠……哪怕李筠長得人模狗樣,嚴爭鳴還是決定和他不共戴天,那貨實在太不是東西了。至于程潛,嚴爭鳴看他實際是很順眼的,不然也不會甫一見面就鐵樹開花似的給他糖吃——可惜他的三師弟沒領情。當然,這一點順眼也非常有限,畢竟程潛還小,將來是美是殘也未可知,還不足以讓嚴少爺提起興趣盯著個小破孩子揮舞木頭棍。師父飼養的一院子師弟們正在喧嘩奔跑,嚴爭鳴無所事事地拎著自己那把木頭劍,堂而皇之地站在一邊走了神,琢磨起自己的裹足不前的進度來。嚴爭鳴跟著師父練劍已經快八年,扶搖木劍才勉強練到了第三式。雖然起手式被師父一比劃,生生地給比劃成了一出中老年人五禽戲,但劍法本身卻并不可笑。嚴爭鳴不是無知的小叫花韓淵,拜入扶搖派前,家里就給他請過最好的劍術師父,哪怕他學藝不精,眼卻還沒瞎。扶搖木劍一共五式,分別是“鵬程萬里”、“上下求索”、“事與愿違”、“盛極而衰”、和“返璞歸真”,每一式有二十五招,數不清的變換,隨著這幾年年齡的增長,嚴爭鳴有時候幾乎有種這套劍法中包羅了天地萬象的錯覺,在每一點上停下來細想,都能衍生出后續無數種可能。可這些他的師父從來不講,木椿只會顫顫巍巍地比劃比劃基本招,其余一切自行領悟。幾次三番,嚴爭鳴都想要問問他為什么不肯將那些精妙的劍招拆開細講,但無一例外地都被那老黃鼠狼裝瘋賣傻地混過去。嚴爭鳴自己思索了一會,站起來,試著走了一遍第三式“事與愿違”。說起來不大光彩,饒是他既不追求文成,也不追求武就,為人懶散,但在這一式上足足卡了兩年,也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這一式“事與愿違”名字不知誰起的,實在是恰如其分,糾正無數次,他就是不知自己被卡在了哪里,那股別別扭扭的感覺在一招一式中揮之不去。嚴爭鳴練了一半就停下來,盯著自己的木劍直皺眉。在一邊嚴陣以待的道童與侍女連忙一哄而上,打扇的打扇,擦汗的擦汗。可惜這回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少爺練劍練出了瓶頸,本就心浮氣躁,被這群蠢貨一攪合,更加抓不住心里那一點若隱若現的靈感。他驀地一揮手,惡聲惡氣地喝道:“都走開,別在這礙事!以后我練劍的時候你們不準過來!”侍女小玉兒忙怯生生地問道:“少爺,這是新規矩嗎?”這話是從何而來呢?只因那嚴少爺閑得沒事,無事生非地立了好多“規矩”——諸如衣服與鞋須得同色,什么時候要上來給他梳頭,書房桌案一天要擦幾次,清早起來喝一杯合口的涼茶之前不開口……等等,不一而足,全是他一個人自創。換個腦子不好的恐怕都記不住,皇帝老兒可能都沒有他這許多的毛病。嚴少爺臉色還沒緩過來,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一條新規矩就新鮮出爐:“以后我練劍的時候,不叫你們,不準隨意圍過來,現眼?!?/br>不幸聽見這句話的程潛吃了一驚,沒料到大師兄竟然還知道什么叫“現眼”。領著程潛的木椿真人在旁邊干咳一聲,叫道:“徒兒?!?/br>嚴爭鳴一回頭,目光就落到了程潛身上,那小孩也不正眼看他,活脫脫一副小家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羞怯”地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師父身后。……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羞怯”地冷嘲熱諷著門派中諸多怪現狀。木椿指著程潛道:“你二師弟一個人照顧不過來,一會你指點一下三師弟?!?/br>李筠何止是照顧不過來,他都已經快帶著韓淵上房揭瓦了。嚴爭鳴自己的劍招還沒練明白,毫無指點別人的心情,聞言沒遮沒掩地皺了個眉,恃寵而驕地沖著師父噴發了他一肚子不耐煩的怨氣。殊不知比他更充滿怨氣的人是程潛,他不明白為什么師父不肯親自指點自己。大師兄能干點什么?教他怎樣照鏡子能顯得鼻梁高嗎?不過嚴爭鳴到底沒當著師弟駁師父的面子,他壓下了幾乎想要脫口而出的異議,耐著性子問道:“師父,我‘事與愿違’這一式好像總有哪不對?!?/br>木椿真人和顏悅色地問道:“哪里不對?”哪里都不對,通體不順暢,練這一式,嚴爭鳴覺得身上仿佛江河逆行一樣,吃力得要命。但他心里雖然明白,嘴上卻一時形容不出自己那玄而又玄的感覺,舌下千言萬語涌動,不知從何說起,最后,嚴爭鳴仿佛被什么附身了一樣脫口道:“好像是……不大好看?!?/br>冷眼旁觀的程潛再次確認了,這大師兄就是個穿金戴銀的大草包。師父笑容可掬地打了太極,道:“欲速則不達,這一式你可以再等一等?!?/br>木椿真人永遠是這德行,這狗屁師父,不管徒弟問些什么問題,他都從不正面回答,必要高玄枯澀地扯上個大淡。嚴爭鳴對此雖然早已習慣,卻仍是忍不住半帶撒嬌的追問道:“等到什么時候?”木椿真人溫聲道:“等你再長高幾寸吧?!?/br>嚴爭鳴:“……”懶散如他,一個月也總有那么幾天想要欺師滅祖。說完,木椿就堂而皇之地將程潛丟給了本門“鎮派之寶”,悠然回到亭中喝茶去了。扶搖派貫徹了“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古老傳統,他們這柴禾棒子師父沒露過一絲半毫的真才實學,永遠只是用架子貨給他們擺一個大框,大框里面填什么,他一概不管。嚴爭鳴心煩意亂地瞥了他一臉肅然的三師弟一眼,和這小東西也沒什么話好說,便賭氣似的隨便找了個地方一屁股坐下,沒型沒款地靠在一邊的石桌上,一個道童上前來,雙手捧走了他的木劍,仔細用白絹擦拭。道童洗他自己的臉恐怕都沒有這樣溫柔呵護過。隨后,原本已經坐下的嚴少爺又不知出了什么事,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