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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機一身鎧甲,看著滿載輜重的兵車碾出深深的轍痕,脊背挺拔,如一只仰起脖頸的鶴。赫連傒望著他,重華握著槍的樣子倒是顯得沒那么單薄了。晉樞機一伸手,攔住了向前行軍的車兵,“每二十乘為一組,每組以半個時辰為限依序進發。最末一組在十八日黎明前趕到柳河營?!?/br>赫連傒看他,“重華,十九日是大梁皇后的百日儀?!焙者B傒親去致祭,他卻將自己的人馬都安插在百里之外的柳河營。晉樞機微微一笑,“實則虛之,虛則實之?!?/br>赫連傒不懂他究竟安排了什么奇計,但想來晉樞機必定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倒也不算擔心。晉樞機正整頓軍容,就聽到傳令兵的請告聲,晉樞機揮了下手,傳令兵道,“總司吩咐的東西都準備好了?!?/br>赫連傒點頭,晉樞機轉進了帳子吩咐將人帶進來。晉樞機這幾日下令收購世面上所有的犀角,要一并送到北狄去。他將這件事交給沉沙去辦,沉沙向來干練,幾天下來,除了幾家老鋪子私自留下些好貨之外,幾乎將藥鋪中的犀角都囤購一空。晉樞機從頭到尾購藥都用的是自己的銀子,赫連傒要幫他他也不要。如今沉沙將一切辦妥回來復命,晉樞機沉腰坐在交椅上,“把東西藏好了,如今怕是用不上,可是,總有用得到的一天?!?/br>“是。到明年春夏,就用得著了?!背辽掣胶?。“那就謹慎些,別露出馬腳來?!睍x樞機道。“是?!背辽诚袷沁€有什么話想說,晉樞機看著他,“是不是云舒他們——”“是。他們都盼著能來服侍世子?!背辽诚氲皆剖婧蛠G盔云卷的囑托,請他一定向晉樞機陳情,誓死追隨晉樞機到北狄去。“叫他們暫且忍一下,我暫時不方便帶人走?!睍x樞機道。赫連傒掀開帳子進來,“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用慣的人,喜歡就帶著?!?/br>晉樞機搖頭,“錢莊的生意還需要人打點,更何況,把他們留下人,商承弼便不至于激怒?!?/br>“我們如今還怕激怒他嗎?”赫連傒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晉樞機道,“這里的一切,是我五年精心綢繆,全部丟掉,未免舍不得。日后,我們打下京安來,也需要他們作為接應?!?/br>赫連傒常年帶兵,是在沙場上用血洗出的韜略,根本不信他的話。他非常清楚,晉樞機并不是真心要和他走,留下這些侍兒恐怕另有他用。說不定,要再和商承弼傳遞消息也不一定。只是他并不同于商承弼,商承弼要求的感情太純粹,所以錙銖必較,但赫連傒,太知道晉樞機的野心,只要在他可控范圍內,他懶得拆穿罷了?!半S你高興吧?!?/br>晉樞機也知道他不信,只是長長嘆了口氣,“我自然有我的道理,現在還不能說,你以后就知道了。我對商承弼——”赫連傒看他,“你不必解釋。待咱們大軍南下,兩軍對壘,我給你個機會親手殺了商承弼,以血你這五年來的恥辱?!?/br>“我盼著這一天!”晉樞機太了解他。赫連的性子就像狼,他要的是最直接的結果。他不會聽你解釋,只會看你怎么做。風行跟著于同襄親自查看京安郊外的安置區,當時晉樞機提議在近郊搭上帳篷,用朝廷的兵力將這里控制起來。一則是方便賑災,二則可以防止民變??赡切┙妿缀跏乔逡簧膭踪F子弟,平日里耀武揚威慣了,哪受得了安置區的臟亂。索性不過打個馬虎眼,在于同襄面前應個卯就是了。于同襄是于家的嫡系,雖然以前不受重視,但自從拜商衾寒為師后,倒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這些禁軍里,很多人的家族都與于家有舊,于同襄又是個心思深沉的人,自然不可能因為這種小事得罪他們,因此,這些災民的安置區倒幾乎都是風行在主事。大災之后必有瘟疫,雖說楚衣輕早在之前就交代了防疫的事項,疫情都控制的不錯??墒?,眼看再過一個月就要由冬轉春了,天氣回暖的時候,最容易滋生瘟疫。風行思慮諸事極為周到,將集聚在京安的災民分成三十個區,每兩個區分配三個郎中,平日就處理些傷寒,凍瘡之類的小傷,一旦發現緊急情況,便立即處理。前一陣,商承弼抽風撒手大半個江山不管,賑災的物質跟不上,沒有冬衣御寒,安置區又有很多老弱婦孺,體質都不算太好。許多人都得了傷寒。傷寒極易傳染,但當時晉樞機就劃定了這點地方作為安置區,風行地位尷尬,未免商承弼猜忌,又不敢隨意擴展區域,再加上,因為進了安置區每日就有米有糧,無數的災民都向安置區涌來。帳篷里早都擠不下了,風行無法,只好在每個帳篷中間扯上些氈布搭上頂,擋風是肯定不行的,但好歹算是頭上有點東西遮著。時值隆冬,天氣越來越冷,盡管風行命人在整個安置區都熬上了姜湯滾上了醋,又將楚衣輕留下的方子滾出好幾個大鍋的藥湯來,每人每天喝一碗。但是,傷寒的人卻越來越多。甚至不用走進安置區,隔著幾里就能聽到各式咳嗽的聲音,翻卷在空氣里的醋酸和藥腥味夾著炭火的煙味直沖到鼻腔里,再加上災民身上散發的體味,整個疫區上空仿佛都蒸騰著一股濃煙,別提有多難聞了,也難怪那些禁軍誰都不肯來守著這地方。風行前些日子和于同襄商定謄出幾頂帳篷作為治療區,將患病的災民全部搬進去??墒?,時人愚昧,誰都覺得進了治療區就是快要死了,倒是鬧得厲害。如此一來,傳染的人便更多了。如今風行帶著一隊郎中到安置區來,這批人是赫連傒綁來為晉樞機治病的,晉樞機用不著他們,便直接通過楚衣輕打發云澤送到了風行這兒。風行倒是對晉樞機很感激的,知道這位重華公子究竟還是心系百姓的人,只是這些年一味自污,可惜了。風行一踏進安置區,眾人就紛紛傳言著少帥來了,于是,那些幾乎要咳出一個肺來的人都連忙攥住了自己的嘴,有忍不住的,便狠狠咬住胳膊,不讓自己被分進治療區去。“少帥,少帥!”皇上只知道不停地祭皇后,這兩三個月,都是風行發糧發藥周濟他們死活。商衾寒又一向極得民心,大家對這位少帥還是很敬服的。是以知道他要說話,眾人竟一一安靜下來,若不是這些人面有菜色,無精打采,倒很有幾分嚴整靜穆的樣子。“各位叔叔伯伯大嬸大姐們,咱們又盼來了幾位大夫,大家放心,傷寒是小癥,一定能夠治好的!”“哇——哇!”風行話還沒說完,就有嬰孩哭了起來,而后就是一陣鉆心的咳嗽,那孩子的母親為了怕風行就孩子送到治療區去,死死堵住了孩子的嘴。風行目力極佳,在軍營時,又和幾位軍醫學過些醫術,看那孩子面色就知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