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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使自是不了解內情,也不知從何處打聽到嬴政喜歡吃棗泥糕,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假思索便學著做了,然后頂著大太陽巴巴地送了來,說不定此刻還滿心歡喜、翹首以盼呢。 樊少使一片好意是不假,可好意未必能干成好事。 想到這棗泥糕就算不至于引得阿政多么不快,多少也會讓他睹物傷情,姬丹只好插科打諢,打算掩蓋過去。 嬴政半開玩笑道:“別人做給我的東西你就說我不愛吃,還說不是吃醋?” 姬丹拿著食盒,百口莫辯:“哎呀,真的!我保證你不愛吃?!?/br> 嬴政二話不說,起身便拿過食盒打開,然后就愣住了。 “阿政,你千萬別想多!她也是出于好心……” 姬丹話音未落,卻見嬴政搖了搖頭:“我知道,我沒事?!?/br> 一句話,六個字……卻令姬丹心里莫名一疼。 阿政知道什么呢? 被親生父母接連拋棄,被摯愛之人一次次算計,就連現如今的重歸于好、再續前緣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等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只怕他又要被遍體鱗傷一回,到頭來,還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心緒輾轉之際,耳邊鬢發窸窣微動,眸光流轉,但見嬴政指尖挑起她鬢間幾縷發梢攏成一股,然后用一根簪子束好。 “都嫁人了,也不知道為自己的夫君梳妝打扮……‘女為悅己者容’的道理你難道不懂?” 嬴政似乎也并未沉浸在往事里,這多多少少讓姬丹松了一口氣,又聽著這些玩笑之語,不禁莞爾:“這回可絕對是阿政冤枉了我,道理我都懂,只是覺得麻煩而已。而且說真的,那些花花綠綠的珠翠真的不適合我,妝匣里那些小玩意兒大部分我都認不出是用來干什么的,讓我每天花一兩個時辰在對鏡梳妝上,還不如讓我從早到晚練劍呢!” 姬丹說的一點也不夸張,她自小被當做太子來培養,學的是經史子集、治國之道,歷來都習慣了與王侯將相打交道,言行舉止和生活習慣與男子無異,短時間內讓她改過來是不現實的。 不過,嬴政也并沒有要她改的意思:“練劍有什么好的,每天起早貪黑,丹兒這么個小身板,我可舍不得你累著。你說你不喜歡那些花紅柳綠的發飾,可以,但我剛剛給你綰頭發的簪子必須留下,而且要天天戴給我看?!?/br> “不就是一件發飾么,難不成還有什么玄機?”姬丹聞言,狐疑地取下那根發簪。 只見那是一根古樸的木頭簪子,上面刻著簡單的卷云條紋,發簪的一端雕成了一個鳳凰的頭,雕工雖粗糙了點,但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我說過,王后之位只屬于你一人。雖說現在還不是戴鳳冠的時候,但這鳳頭簪子就是最好的證明——我是大秦的王,而你是我的妻子,大秦的王后。此生此情此心皆許于卿,天地為證,生死不負!” 面對嬴政灼灼的目光,姬丹卻不敢與之直視,只因心中有愧。 他不負她,可她終究是要負他的。 · 端華宮內,黑金獸紋的香爐里不似尋常那般燃著寧神香,而是爐蓋大開,里頭盛著大塊大塊的冰。 暑熱漸起,濕熱的梅雨節氣格外叫人心煩意亂。 苦夏端坐于案前,保養得凝白如脂的玉手正拿著一捆書簡細細品讀,雖有清涼消暑的冰塊在側,然而她卻沒有一點涼爽的感覺,反而越來越心煩氣躁,連書也絲毫讀不進去。 近一個多月來,王上來端華宮的次數屈指可數,且最多也就坐個一盞茶的工夫,更是連扶蘇的課業都問得少了。 雖說在扶蘇的事情上她與王上有些分歧,可王上不至于為此而對她抱以成見,更不會像現在這般一連多日都未踏足端華宮。 那人上次對自己笑是什么時候呢?對了,那還是在巡視蜀地之前……那時的他還記得自己最愛吃柑橘,而秦國不適合栽種橘苗,便花了重金將一車又一車甜美多汁的橘子從楚國運往咸陽。 然而僅僅半年時間,僅僅是去了一趟蜀地,一切都變了…… 苦夏越想心里越亂,干脆放下竹簡,起身去戶外走走。 此時已經過了黃昏,烈日西沉,晚風漸起,花園里樹木成蔭,前面還開辟了一方規模不小的荷花池,由一彎石拱橋相連,倒是個納涼消暑的好去處。 苦夏邀了杜七子一同散步賞荷,絲絲涼風吹在身上,確比室內舒爽愜意得多,再加上杜七子性情溫潤柔和,與她聊了一會子后,苦夏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兩人正準備折返各自回宮,不料就在這時,耳畔驀然傳來宮女們的竊竊私語。 此時天色已有些昏暗,視線也不甚明朗,加之他們二人站在樹蔭之后,因此并未引起對方注意??嘞霓D身欲走,她本無意于聽墻角這種不入流的事,更何況身旁還有杜七子在,奈何聽到有人提及自己,于是鬼使神差般地停步駐足。 “此話當真?王上真的一個多月都沒去端華夫人那兒了?” “千真萬確!不光是端華夫人,其他宮妃那里也沒去。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問問你那位老鄉,他不是在端華宮外值夜么?!?/br> “即便是地位最尊貴的王后,所享的專房之寵也不過兩三月。那個民間女子也太厲害了吧,聽說王上每天一下朝便迫不及待去她那里,日日同食,夜夜承寵,各種奇珍異寶賞賜不斷,再這樣下去都快趕上王后的待遇了……” “什么王后?她也配!”一個宮女狠狠啐了一口,“不過是個勾欄里出來的賤貨,仗著有幾分姿色入了王上的眼罷了,還想當王后?做白日夢呢!” “話可不能亂說啊,你又是如何得知她出身于那種地方?”其他幾人顯然被剛剛那句話驚到。 那宮女冷笑:“這不明擺著么!既然王上那么喜歡她,又夜夜召她侍寢,為何這么長時間都沒給一個名分?!就算她是個毫無家世的平民,封個少使總不為過吧!而且,王上只讓她待在自己的殿中不許出來,也不允許其他宮妃宮女去她那里,這說明什么?” 另一個嘴快的宮女一拍手道:“說明那個女人身份低賤不堪,不光位分不能給,連這件事都不能讓旁人知曉,唯恐丟了王族的顏面!” 眾人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那個自作聰明的宮女繼續在作死的大道上一去不復返:“那種地方出來的,誰不會點yin-巧-口-技?把王上迷得神魂顛倒、欲罷不能也是情理之中……可惜了那些被冷落的宮妃,尤其是端華夫人,出身再高貴母家再有威望,到頭來還不是被一個娼婦比了下去?!?/br> 苦夏越聽越不堪入耳,尤其那句“被娼婦比下去”更讓她的心頭之火一下子竄得老高,再也忍無可忍。 那幾名不怕死的宮女亦是看天色不明且池邊少有人至,才敢在這里小聲議論,卻未想到談論的內容竟被苦夏聽了去,當即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個跪地哭著求饒。 苦夏不動聲色地喚來自己的貼身宮女:“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