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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接過來,觸手還是熱乎乎的,有吃的,太好了!“好了,大伙兒都吃了,現在我就說一下規矩?!逼毯?,他們停在一個巷子里,領頭的少年蹲下來,他們也蹲下,都顯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領頭少年似乎很滿意,笑了笑說:“剛才那包子好吃吧?想不想天天都有得吃?”“想!大哥,我們就跟著你了!”“對啊,對啊,說罷,要我們做什么?”宋然則沒有出聲,只是看著那少年。“其實也不是我請的大家,是林老爺,剛才那人?!鳖I頭的少年朝他們說,見宋然他們都張大了嘴巴,不禁好笑地咧一咧嘴,又說:“林老爺跟著縣衙的人做事,領了這活兒來,要咱們幫忙。其實這活兒年年都有——你們都是新來的罷,自然不知道?!?/br>“究竟是什么活兒?”精明的少年急切地問道。領頭少年一瞥他,直說:“這大冷天的,城里每年都凍死人,縣衙的哪兒顧得了那么多?便讓咱們每天四處轉悠,發現有凍死的,便抬到城外亂葬崗去,免得在路上發臭了或者被野狗吃了,或者——總之就是看到死人便抬走?!?/br>“真的,真的是搬死人???!”精明少年一下子叫起來。“真——的——”領頭的少年沒好氣的拖長了聲,“不然你憑什么吃這么好的包子?”“可是,真的有那么多凍死的人么?”宋然感到奇怪,因為在蘭西和呂城,冬天雖然也有凍死人,但可沒有說要人專門去收拾的。。“這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呢!過兩天你就知道了!到時候你可別發慫!”領頭少年說,一副少見多怪的樣兒。幾個人都是一靜。“還有,咱們只做這邊的,就是城東這邊。別的地方是別人的,輪不到咱們管,知道不?好了,一般是早上干活,因為晚上才是凍死人的時候兒,明兒一早再來罷。我叫勝兒,你們呢?”“我,他們都管我叫鍋子?!本鞯纳倌晷πφf。“我在家排第五,陳五?!?/br>“宋,宋石頭?!彼稳缓鷣y扯了個名兒。大伙兒便散了,說是散,除了勝兒,他們幾個也都是要回到那破落大院去的,便結伴往回走。“你見過死人沒?”鍋子拉了拉宋然的衣服,問他,但似乎又不需要人回答,自個兒又說:“我倒是見過的,我娘死的時候,不過——哎,你說,你下得手去不?就那樣用手搬?”宋然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袖子理好,然后才說:“我,也說不上,明兒就知道了。不過,想來也沒什么事,又不是死于非命的,我,我倒是不怕?!?/br>“是啊,如果不做這個,咱們就還得天天出去尋摸,找不到吃的,自己都得變成死人呢!”那個叫陳五的少年說,口氣很是無所謂。天剛蒙蒙亮,宋然等三人便瑟縮著身子走在大街上了。“這么早,鬼影都沒一個……”鍋子打著哈欠,把脖子縮在衣領里,嘟嘟囔囔。“別胡說,你們看——”宋然打斷,用手肘碰了碰他。鍋子身子一抖,眼睛左右一掃,立即停住,顫著聲兒問:“哪里?死人在哪里?”宋然朝天翻了個白眼,這小子,看著這樣,竟然膽小得要命!“死人你個頭!是勝兒哥——”陳五說著,往前走了兩步,向等在那兒的人打了個招呼:“勝兒哥,這么早!”真的是昨天的領頭少年,勝兒,正抱著手靠在一輛板車旁,見了他們,點點頭,扔出幾個銅板來,說:“等會買包子吃的?!?/br>鍋子眼睛一亮,腿也不抖了,人也精神了,干脆利落地伸手一接,嘻嘻笑著說:“謝謝勝兒哥!”“嗯,等會你倆一起,陳五跟著我,誰發現就抬過來放車上,完了才推出去,明白嗎?”三人點了點頭。這一天,他們處理了一個老人。宋然看他靠在墻角,垂著頭,好久都沒動一下,便壯著膽子上去拍拍肩膀,誰知那老人一下子栽倒了,鍋子在一旁嚇得大叫一聲。兩個人把他抬起,宋然至今都還記得自己觸到老人的手時那冰涼的感覺,一瞬間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有第一個,便有第二個,幾天過去,宋然和鍋子一共抬了五個死人,有老婦,有孩子,有斷了腳的漢子……雖然每天都有包子吃,但卻沒有了當初那種雀躍的心情,他們還沒能像勝兒那般的冷靜,或者說麻木。宋然親眼見他從一個死人身上剝下一件外衫,第二日便穿在自己身上了……那些人如果帶有包袱,也全部經勝兒的手,至于是交給什么林老爺,還是自己拿走了,誰也不知道。現在他也看出來了,這些死去的人大多數是流民,每年秋天,邊地元人作亂,老百姓便開始逃離,散落到北邊這幾座大城來,北濠便是其中之一。熬得過的便繼續往京城去,或者南下,熬不過的便交付在北濠這里,草席子一卷,便是黃泉路上的孤魂。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時候到了,傍晚時分,紛紛揚揚的雪花給大地鋪上厚厚的一層。破落大屋里,乞丐們都圍在一起烤火,跳躍的火光映出幾個少年毫無神采的臉。“明兒我不去了?!笔紫仁清佔?,懨懨地開口道。“我也不行,可能是著了風,想吐?!标愇灞е碜痈C在一邊,也說道。有幾個也是做這個活的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紛紛開口抱怨起來。宋然明白,他們大多是覺得辛苦,而且心里也不好受——那晨起時節刺骨的寒意,接觸死人時莫名的不祥之感,更多是內心對于死亡的本能恐懼,終究戰勝了每日幾個包子的誘惑。“聽說因近年了,縣衙門前統共設了三個粥棚呢?!?/br>“就是,咱們幾個人輪流排著,混個肚飽,總比聞死人氣要好……”聽著他們的議論,宋然怔怔的——竟然要過年了!他想起二哥接回自己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大雪;過年的時候,自己跟在呂宋成和二哥身后,恭恭敬敬地拜了祖先;回蘭西,和舅舅一家,還有龐非,熱熱鬧鬧地吃著山雞鍋子,酒也好香……那溫馨的一幕幕,俱已遠去,他的心一陣揪痛。他當然也不想去干這個活,不說接觸死人令人感到世間的艱辛與沉重,單是那腳上既痛又癢的凍瘡,那手腕子上鐵鏈的摩擦,都已使他覺得難熬。罷了,過了明天,自己也不去了,縣衙前的粥棚大概也能幫自己度過最冷的這幾天罷?差不多的時候,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從城外進來,他風塵仆仆,裹著一身藍黑袍子,肩上一桿小花槍,挑著個舊包袱,走在蒼茫的暮色里。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神色憔悴,對紛揚的雪花視若無睹,心不在焉地打量著街邊的小客棧,似乎只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