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忙扒拉完，剛才還香噴噴的面，現在也嘗不出什么味道了。

面攤上的人多了幾個，三三兩兩，低聲笑語，宋然卻再也坐不下去，推開碗，站起來，悶悶地說：“吃飽了，走吧?！?/br>
龐非見他這樣，心里也難過，剛才還在自己懷里紅著臉的家伙，從小到大都依賴著自己的家伙，那么好的一個人，他的宋然，要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了……不過，他會回來的，很快。

“就去一年，年底我一定回來。你且安心讀書，考中了等我回來?！饼嫹钦f，拉住了宋然的手。

“真的？”宋然也不管旁邊的人看，忙問。

“真的?！饼嫹怯挚隙ǖ卣f了一句，“運氣好的話，找著了……；找不著，就回來。教他死了心也好?！?/br>
其實他也知道，人海茫茫，怎么可能找得著？只不過是遂了老家伙的心罷了。

宋然略略的安心了一點兒，一年，還可以。

“好了，送你回去?！饼嫹悄竽笏氖?，兩個人便慢慢地沿著街巷往呂府的方向走去。

“我，真的沒跟別人試過，嗯，第一次?！币股珡浡?，樹蔭下的陰影里，龐非的側臉英挺，語調溫柔。

樹影隨著風微微的搖曳，忽明忽暗，氣氛有些旖旎。

宋然不好意思起來，“哦，知道了?！?/br>
“宋然，你真的明白？”龐非停住腳，接著問：“那不是胡鬧，你知道，你明白我的心么？不是兄弟，是……”他滿懷期待地看著宋然。

漆黑的街角，夜貓嗖的一聲竄過，遠遠的那頭，燈火溫暖，人影幢幢，耳邊是面攤老板的吆喝聲“吃面兒嘍——”但這一切現在俱都遠遠褪去，仿佛一副畫卷把他們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與龐非在一起的熠熠生輝的日子，他總護著他，哄著他，兩個人有時惱了，有時又笑了……

宋然看著他，眼睛朦朧了。

少年情懷總是詩，其實，一直都明白的吧？一直都是??！多年的相依相伴，只要這個人在身邊，做什么都安心，見不到就會想念。一桌吃飯，一床睡覺，只要有他，便會有他，已然是一種習慣，怎么都不會厭倦。情之一道，其實也很簡單，你心悅我，我也心悅你。

今夜，因沾了欲望的味道，這從未訴諸語言的情懷，便被挑破了那層輕紗，回歸成最初的也是最真純的樣子。

“宋然，我喜歡……”龐非急急地。

“我喜歡你?！睕]等龐非的話說完，宋然脫口而出。

龐非愣住，待反應過來，竟是有些難為情，摸了摸耳朵，又抬起頭來看宋然，宋然點點頭。

然后兩個人就那么面對著看著對方，臉帶笑意，像兩個傻子。

情愫早就如同一株蒼天大樹，深埋下了根，如今，就要長出繁茂的葉子來。

要不是在大街上，一定要親個夠本。龐非暗暗地想，握著宋然的手不放，那手細長，溫暖，就像他的人一樣。

“那你等會不和我一起回呂府嗎？”宋然問他。

“嗯，我和姚笑他們還要坐車連夜回蘭西?！?/br>
“什么？！”宋然叫起來。

“他們幾輛大車，說好了走夜路回去的，大伙人多，打起火把來，天又不冷了，沒事?！饼嫹敲φf清楚。

就這么急嗎？宋然十分失望，剛剛表白了心跡，正滿懷的柔情繾綣，恨不得有更多的時間膩在一起。

“我怕，我今晚不走，便會舍不得走了?！饼嫹怯州p輕地說，用手摩挲著宋然的臉。

宋然抓著他的手，貼緊了自己的臉，輕輕地蹭了蹭，然后鼓足勇氣，湊近，在那唇上一觸即分。

如同春雨刷地鋪滿了整個干涸的大地，心底涌起的柔軟纏綿使龐非一陣悸動，他一把把宋然拉過來，緊緊地摟住。兩個人的心都跳得飛快，一下一下，仿佛那磅礴的情感便要如江河沖破堤岸般洶涌而出。

所幸這樹底下十分冷清，即使有幾個人路過，見了這抱在一起的少年，也是低下頭匆匆而過。

“記住，等我回來，可不許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饼嫹堑氖直劬o了緊，在耳邊低聲說，朝他耳朵呼了一口熱氣，才慢慢松開。

宋然“……”。

“唔，女人也不行?！饼嫹怯旨恿艘痪?，“知道不？”

“好，好的?！彼稳唤K于紅著眼睛笑了。

看著宋然進了大門，在燈籠的柔光里又回頭看自己，龐非向他揮了揮手，那身影才戀戀不舍地進去了。大門關上，從此便是不得相見，遙隔一方，唯有心底的牽掛將會日日盤旋，夜夜不息。

宋然剛轉過二門，便看見幾個人急匆匆地從里邊出來，正是呂宋嶠，身后跟著呂大和常福。

“三爺，三爺您可回來了！”還沒等人開口，常福便嚎了一嗓子，一溜煙跑到宋然身邊。

宋然知道他害怕，自己也有點不安，忙垂手低頭，喊了一聲：“二哥?！?/br>
呂宋嶠正著急，要帶了人去找，見宋然回來，松了一口去，卻仍免不了責備：“你膽子也太大了！去得這么晚，還以為……。再有下次，我先打了這小子，回頭再跟你算賬！”

宋然從未見呂宋嶠對自己發火的，知道是自己不對，也只能老老實實地挨教訓。

“吃了飯不曾？那個，龐非呢？”

“吃了面。龐非是來給我辭行的，他要出一趟遠門。所以才說話忘了時間，二哥，你別罰常福，不關他的事?！彼稳幻忉?。

“哼！這小子交給mama打一頓便罷了。還虧得家里今天燉的好湯，為了你上學特地熬的，叫人熱了，吃了再睡?！眳嗡螎址愿赖?。

常福眼巴巴地看著宋然，十分可憐的樣子。宋然看看他，示意不怕。

“二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彼锨?，拉住呂宋嶠的手，哀求道。

“還有下次呢！……行了，都回房去！明兒還要上學呢?！眳嗡螎哪樕途徚嗽S多。

“是，謝謝二哥！”宋然忙帶著常福跑了。

呂宋嶠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微微一笑，這小子，還真拿住了自己。

躺在床上，想一想那唇舌交纏的情形，又想一想今后免不了孤單一人，宋然一會兒柔情滿懷，一會兒又眼睛酸澀，過了好久才睡著。

第15章騎馬

龐非就那樣走了。

有時在聽先生講書的聲音里，宋然會不由自主地走神，那家伙走到哪里了呢？有沒有吃飯？住在什么地方……有時凝望院中景致，那抽條的青木，綠葉漸濃，仿佛幻化出他的笑臉來，風一吹，又沒有了。

這天，宋然像往常那樣去學堂，上了半天學，午后，呂宋嶠竟來了。

“跟先生告了假，帶你去玩?！眳嗡螎驹跇湎?，微微笑著說。

宋然驚訝地看著他：“為，為什么？”

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