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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孤寂,反而每日都過得充實、清靜、安寧。 這日,史家被抄的消息終于傳入了林黛玉耳中,林松道:“聽說是因侵地一案而起的風波,九月初五便連夜查抄了保齡侯府?!?/br> 林黛玉突地想起初四那日,林鴻叔叔等人便急匆匆地走了,會不會正是得了密報要去辦此事? 史家又是自己的外祖家,所以才不便道別? 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理兒,要得個答案也容易,問林鴻叔叔即可,但又很沒必要。 林黛玉沉沉地垂了垂首,只說:“知道了,你們別出去亂嚼舌根?!?/br> 這些大家族興旺發達時做事向來囂張霸道,不光史家如此,其他聯系緊密的家庭何嘗不是這樣?薛家哥哥打死人也輕易就擺平了,即便是賈府,也有那許多不堪入目的丑事。 她雖然久居園子里,但總能耳聞一二。 只因林家是書香世家,家中人丁凋零,父親又是清廉之官,她這一生想要的,并非大富大貴,不過是一心之人罷了…… 現下看來,亦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林黛玉掃了一眼茶幾,執起了建窯的鈞藍小茶碗,生平所求太虛妄,還不如眼前一碗茶來得實在。 * 爾后,翌日早晨,有個人踏著清霜,裹著秋風,進了林府。 林黛玉才剛梳洗好,手里拿了一對珍珠耳環,打算今天換這對戴,就有個小丫鬟過來說道:“姑娘,清巖公子爺來了?!?/br> 林黛玉訝異不已。 紫鵑卻十分歡喜地問:“可是真的?公子與鴻三老爺一同來的么?” 小丫鬟搖搖頭道:“不是,就他與先前那位隨從入的府,沒瞧見其他賓客,林管家差我來知會姑娘一聲?!?/br> 紫鵑嘴角藏不住的笑意,說:“知道了,你先去招待客人罷,我們姑娘即刻就去?!?/br> 林黛玉疑惑不解:“這會子他獨自過來,是什么意思?” 紫鵑抿嘴而笑,從黛玉手里取過珍珠耳環,歡歡喜喜地幫她戴好,又往鏡中瞧了瞧,說道:“姑娘去見公子,不就知道了?!?/br> * 廳堂門口處,那個男子長身玉立,一見到林黛玉出現在院前,便目露星光,嘴角泛笑,下了臺階迎了過來。 “林姑娘,在下多有打擾了?!?/br> 韓福在一旁也跟著走下了臺階,抱拳敬了一下。 林黛玉見清巖與韓福都是一副風塵仆仆,強打起精神的模樣,想著莫非他們日夜兼程趕路了?便說道:“我見你們甚是勞累,可要先去歇息一下?” “待會兒再歇?!鼻鍘r毫不客氣地道,“眼下先備些早點罷,我們都餓壞了,從金陵一路過來,干糧帶的不多,路上的東西又不敢隨意吃?!?/br> 韓福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為了趕路,他們這一路上換了四匹馬,還餓得前胸貼后背…… 這樣一個翩翩公子,總能戳中林黛玉的笑處,她抿了抿道:“管家,快備早膳?!?/br> 于是乎,云吞面、生煎包、雞頭米,這些姑蘇特色早點擺上了桌,還有一些包點、糕點、湯羹…… 林黛玉陪著一同用了膳,或者說,林黛玉淺嘗幾口,大部分時間都用驚嘆的目光看著清巖在風卷殘云,韓福坐在旁邊一張矮小些的桌上,亦是同樣的狼吞虎咽。 最后,清巖喝下那碗湯羹,這才恢復了精神,接過丫鬟遞來的巾帕擦了擦嘴,用茶漱了口,這才對著林黛玉輕輕一笑:“讓姑娘見笑了?!?/br> 林黛玉實在禁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忙用手絹遮了遮。 清巖不好意思地咧咧嘴,無辜地道:“無法,這一路真是餓壞了?!?/br> 坐著歇了會兒,林松過來說秋水居已經備好了新的褥子被子等,請公子前去歇息。 * 林黛玉將清巖送去秋水居,二人邊走邊聊了些家常。 清巖問黛玉近來過得如何。 黛玉答道:“日子清閑而充實?!?/br> “那著實不錯,我們上次實在走得倉促,都來不及向姑娘告別?!?/br> 黛玉心想,可算說到這句了,正想說什么,清巖卻道:“只因圣意難違,不便與姑娘道明,今日過來,需要先向姑娘賠罪?!?/br> 黛玉原本就打算,只要他提起這件事,就放過的,如今見他態度誠懇,自然更不在乎,她說道:“罷了,見你確實有要事,我便原諒你不辭而別了?!?/br> 林黛玉故作傲然地笑了一笑。 “不?!鼻鍘r臉色突地一沉,整個人嚴肅起來,向韓福遞了個眼神。 韓福心領神會,攔住了紫鵑等人:“公子爺有要事與林姑娘說,請回避?!?/br> 說罷韓福帶著紫鵑退后了幾步。 林黛玉心中莫名揪緊,這是怎么了? “你可聽聞金陵史家被抄了?” 林黛玉一聽是這個,緩了一口氣,回道:“外祖母娘家被抄之事,我前不久才得知。我雖惋惜,卻也無奈?!?/br> 清巖再次誠懇地說:“原本這些事可以不說與姑娘聽,但是不說我心中不安,縱然困意纏身,也將難眠。我上次會突然不告而別,正是接到圣上密旨,差張大人前去金陵查抄史家,我作為當今圣上四子,領旨一同前行?!?/br> 林黛玉目瞪口呆,她不是聽到他去抄家一事而驚訝,而是見他如此誠懇,如此直白,如此坦蕩……還有,他居然是四皇子! 多少人,這樣的事情,這樣的身份,瞞都瞞不過來,而他卻毫無保留。 林黛玉是思考過他的身份,猜測他是哪個王孫公子,權貴后代,決計沒有想到竟然是皇子! 林黛玉在僵愣了半晌,一言不發。 清巖嘆道:“這些話,會把你嚇到,也是自然的?!?/br> 林黛玉回過神,想了想,然后開玩笑式地說道:“這樣一個大清早,你就往平靜湖面上投下那么大一的顆石頭,就不怕濺起的水花將林府都淹了么……” 清巖有些不明白了:“你不害怕?不擔心?” 林黛玉道:“我害怕什么?擔心什么?此刻在我府中做客的,可是你?!?/br> “……”清巖愣住,“似乎頗有道理?!?/br> “我問你,你告訴我這些做什么?” 清巖見黛玉臉色回歸平靜,也跟著輕松了下來,實話實說:“我是不想對姑娘有所隱瞞,自那日與姑娘相遇,我便覺得仿佛上輩子與姑娘相識。這次從金陵過來,便想對姑娘和盤托出,坦坦蕩蕩,正是不想失去姑娘這樣一位知己?!?/br> 清巖說罷,往前邊走邊說:“上次去查抄史家,是圣命難違,可我更害怕姑娘對我有所忌諱?!?/br> 黛玉點了點頭說:“忌諱自然有的?!?/br> 清巖面色尷尬起來,無辜地定住,嘆著氣道:“果然如此,姑娘可是要與我生分了么?” “卻又不到生分的地步?!摈煊窨粗@副悵然若失的模樣,心中反而有點想笑,但抄家這么悲慘的事,實在不宜兒戲,“我叔叔也一同去了,那我豈不是也要與叔叔生分?” 清巖這才緩了一緩。 黛玉認真地說:“如今史家的案子想必在辦理中,我只是擔心那些無辜受牽連的人。也不知外祖母知道了沒有,還有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