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已經緊張到說不出來話了，對面趙岳洪還在不斷地向他施壓，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看著自己。

對未來的恐慌涌上心頭，如果趙岳洪不肯答應自己怎么辦？他看著面前那個讓他癡念了半生的人，陷入沉思。

“什么時候那個頂天立地活得自我的人也會怕了？”像是看出了他的迷茫，趙岳洪冷笑著說出了這句話。

是啊，什么時候自己也會怕了……他又不是沒拒絕過自己，為什么這次會鉆牛角尖？

纏繞在心頭的結被趙岳洪輕描淡寫一句話解開，流淌在血管里的溫熱液體重新帶起林陽的心緒。望著眼前掙脫了黑暗重新走到陽光底下的那個人，看著那人面上桀驁的神情，林陽突然想笑，而他也的確笑了，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幽邃的眸中綻放出喜悅的光芒。

太好了……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終于回來了。

“你笑什么？”林陽久違的笑容讓趙岳洪一陣恍惚，隨即意識到自己的計劃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打破了，微微惱怒起來。

“岳洪……”軍人的身姿挺直，沉淀下的笑意化作一團濃郁莊重的感情，如此認真。他冰冷的眼底在這個人面前燃起熊熊火焰，消融成了一汪春水的潭子，倒映著世界上唯一的身影。

“我們在一起吧?！?/br>
沒有辭藻華麗的語言，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這是林陽執著了大半生的想法，也是一切悲劇的根源。明明只是喜歡一個人想要跟他在一起的故事，就因為性別因為感情釀成了一篇偏執的悲哀。難道現在，萬幸的是兩個人經歷了這么多終于走到一起？

是啊，走到一起。本來趙岳洪就不打算再拒絕，他終于被林陽打動了。在林陽發出邀請的那一刻，往事一點點全部浮上心頭，兜兜轉轉還是沒有逃掉，趙岳洪微笑著點頭，可內心酸澀不已。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感情的事情真的不能勉強，可誰又知道此刻的不喜歡會成為將來的一點哀愁。

——萬幸的是，他們終于走到一起了。

……

這一年的除夕之夜與往常一樣，林父林母忙碌著準備年夜飯守歲，又與往常不太一樣，因為他們的兒子——林陽，終于擺脫了繁重的事物即將回家過年了，而且聽他說，他還會帶上自己的愛人。

也不知道這小子天天忙著處理事物哪里來的時間談戀愛。

嘴上這么抱怨，可隨著馬上就能見到兒子的喜悅涌上心頭，林父林母都笑得合不攏嘴，眼角的魚尾紋像是扇子一樣幾乎被扭成一條線?？戳搜蹠r間，把年夜飯端上桌，林陽也快到了。

“叮咚——叮咚——”

嚴絲合縫的兩聲響交替傳來，跟林陽一絲不茍的性格一樣嚴謹，林父一聽就知道是他回來了，連忙催促著林母去開門。

隨著房門輕響，林母抬眼望去，一張酷似林父年輕時模樣的臉面若冰霜，可不就是他家寶貝兒子，全家驕傲。不過旁邊那個人……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吐著白色哈氣，怎么看怎么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倒有幾分眼熟。

“這位是……”林母的眼中還帶著茫然，年輕人已經笑開了，“阿姨，我是趙岳洪，還記得我嗎？”

趙岳洪？這名字也是熟悉，在哪里聽過……林母思索幾秒，恍然大悟道:“你不就是陽子的高中同學嗎！那年暑假過后陽子去了軍校就再也沒見過你了，沒想到長這么大了，不錯！真不錯！”

“媽，岳洪跟我同屆，早就這么大了?！绷株栄鄣淄钢鵁o奈。

“嗨，管他呢！外面冷，快進來吧！”林母哈哈一笑，終于想起來把人請進屋了。

……

屋子里林父坐在餐桌前早就等急了，悶下好幾口酒，可算把兒子盼進屋。眼瞅著兒子進來，身邊還跟了一個長相俊朗的男人，心里頓時“咯噔”一下。他可不像林母一樣神經大條，林陽聰明的頭腦全都遺傳的自己，結合之前林陽說要把愛人帶回家，和幾年來推辭過不止一次的相親，他距離真相的大門僅僅一步之遙。

原來笑盈盈的臉色自見到趙岳洪起逐漸下沉，很快便凝重起來。林父嚴肅的樣子比起林陽還要多三分氣勢，當然也不排除趙岳洪本就心虛的緣故，總之面對林父他不能做到像面對林母一樣還笑得出來。

——已經不錯了。

林陽沉穩的眼神傳達著這樣一個意思，在林父威嚴的目光下，他緩緩伸出手，牽起趙岳洪的手，眼底透著幸福的暖意。

“爸，這是我的愛人，趙岳洪?！?/br>
林父的臉色驟然陰沉，他緩慢起身，一雙蒼老的手撐在實木桌上，帶起一股無形的壓力。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林陽沉默著點頭，握住趙岳洪的手攥得更緊，像是在他身上攝取力量。他們身后，林母聽到了這話，愣在原地紅著眼眶一動不動，除了趙岳洪外沒人去注意她，父子對陣的局面牽扯了他們的全部心神。

阿姨……趙岳洪看著林母嘴唇微顫，無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林母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她臉上掛起蒼白的笑容，抹去淚水，緩慢地走到林父和林陽中間，一步一頓，打破了無聲的對峙。

“陽子終于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還趕上大年夜，真是值得慶祝一下?！绷帜傅男β晭е澏?，林父蹙眉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人家岳洪可是陽子的高中同學呢，往后陽子和他在一起我也比較放心?！庇幸鉄o意地，林母的重音落在了“高中”這兩個字上，意有所指。

高中，那是故事的起源。在林母的示意下，林父突然就記起來高中曾經發生在林陽上的一件事。

一個平常的日子，卻成了一家人的噩夢。直到現在林父仍不知道當初林陽為什么要去投河，只記得將他從水里撈出來的時候，他被冬天的河水凍得面色蒼白，奄奄一息。那是林父一生中最恐懼的時候，疾病不曾將他打垮，可面對自己的兒子成了這般模樣，精神支柱幾欲倒塌。

幸好施救及時，林陽沒有死去。不然失去了唯一的兒子，林父和林母真的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

“算了，吃飯吧?！?/br>
隨著林父一聲苦澀的話，林陽的眼中迸發出驚喜的神采，他淺淺地笑起來，牽著趙岳洪的手坐到老人對面，在老人釋然的目光中笑容靦腆，像個終于要到糖果的孩子一般，透著幸福的氣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