惚中快要睡著時，兩人都聽見外面的雨勢又大了起來。

28（下）“我的余生，已經開始了?！?/br>
昨天睡得晚，按道理陸曉是不會醒這么早的。他是翻身時摸到身側那塊冰涼的床單才睜開了眼。

掙扎著穿上外套下了床，江鴻羽沒在浴室也沒在客廳。

陸曉回房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

“一大早，哪去了?！?/br>
“你家樓下”，江鴻羽的聲音蕩在風中，“下來吧，去吃早飯?！?/br>
洗漱完畢換了衣服,陸曉便下了樓。小區不大，陸曉走了幾步就瞧見了混跡在一堆做晨運的大爺大娘之中的江鴻羽。

江鴻羽踩在小區樓下的“老年漫步機”上面，手臂撐在前方的橫桿上，嘴角上揚：“早?！?/br>
“早”，陸曉走過去，“您這是一大早來強身健體么？”

“做人得有危機意識，你這時不時就有突然襲擊，我得做好應對”，江鴻羽笑著看了一眼身側那個空著的踏步機，“上來，允許你追趕我?！?/br>
陸曉笑著踩了上來，站在他旁邊：“早上想吃什么?！?/br>
“都行?！苯櫽鹦?。

早上九點，小區里的霧還沒有散干凈，太陽躲在了遠處那片厚重的云后面，依稀能看到面容。光線穿過云層和薄霧，兩人的臉上都自帶淡黃色的濾鏡。

陸曉微瞇著眼，陽光下可見他頭頂飛起的發尖：“小區外面挺多可以吃早餐的地方，豆漿油條稀飯小菜粉面湯豆腐腦?！?/br>
“味道怎么樣？”江鴻羽問。

“都還不錯吧，我也很久沒吃了，先去看一圈”，陸曉跳下踏步機，神情戲謔，“走吧，老頭子?！?/br>
江鴻羽樂了，特別順口地說：“好嘞，走著，老伴兒?！?/br>
C市的初冬溫柔多了，空氣里都是水汽，地上有斑駁的光影，沿街都是賣早餐的小推車，蒸汽繚繞，帶著食物的香氣。

陸曉說兩條街外是菜市場，所以時不時能看見手里提著菜的人從不遠處走過來。

兩人買了兩杯熱豆漿，就這么閑庭信步地走著。

風時有時無，偶爾駛過的車帶動街邊行人外衣的下擺。

“我媽經常需要值夜班，下班時我已經去上學了”，陸曉說，“如果早上老陸來不及做飯，一般就帶我下來吃碗粉喝杯豆漿。遇上因為我賴床快遲到了的時候，就直接在小攤上買上茶葉蛋包子，坐在老陸的自行車后座上邊吃邊往學校趕?！?/br>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主街上。

陸曉：“往左邊的方向，兩個公交站后就是我以前讀書的C中初中部，再一個站就是高中部；右手方向，十分鐘路程是C小?！?/br>
“前面那家早餐店生意不錯，去嘗嘗”，江鴻羽笑著說，“等會走去C中看看?！?/br>
早餐吃的雞湯抄手，上周在陸曉家喝多了，陸祥之給他們幾個小孩做的夜宵就是這個。

雞湯醇厚香濃，抄手餡大皮薄，顆顆飽滿，湯上面零星飄著青白相間的蔥花，看上去特別饞人。

“沒陸叔做的好吃”，江鴻羽吹著熱氣咬了一口，“不過也不錯?！?/br>
“那是因為那天你吐的胃里什么都沒有了”，陸曉笑，“吃什么都覺得香?！?/br>
“不吹不黑，陸叔的廚藝真不錯”，江鴻羽也笑了，“外面很少有店趕得上他做的味道?！?/br>
“我媽和曳姨做飯都是一場災難”，陸曉說，“這都是為了生存?！?/br>
“其實做飯也算是一種情感的表達吧”，江鴻羽想了想，“看見你們吃的滿足，他也開心?！?/br>
吃過早飯，兩人踱著步子往C中的方向走去。到初中部的時候，也就走了十來分鐘。

大門上著鎖，透過外面的鐵柵欄能看見綠茵場上奔跑的身影。

“應該是校隊的小孩兒”，陸曉往里面看了一眼，唇角帶笑“我第一次見你也是在足球場?！?/br>
“走，去門衛那問問”，江鴻羽笑著在他腰上拍了拍，“看能不能進去?！?/br>
門衛室的保安是個老大爺，正戴著老花鏡看著晨報。

江鴻羽敲了敲玻璃：“大爺?！?/br>
大爺聞聲抬起頭：“啥事兒？”

江鴻羽剛想張嘴，大爺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指著江鴻羽旁邊的陸曉，虛著眼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笑著站了起來：“初一六班，陸曉，對不對?！?/br>
“是我”，陸曉笑著點了點頭，“想不到您還記得?！?/br>
“怎么會不記得”，大爺放下報紙，“隔天就遲到的年級第一，印象深刻。天天站校門口等班主任來領人?！?/br>
江鴻羽聽到這，眉一挑。

“我和我同學想進去看看，行么”，陸曉笑了笑，“一會兒就出來?！?/br>
“以前隔天就遲到啊，年級第一”，等離開了門衛室，江鴻羽才打趣他，“現在好像有進步，我印象中都挺準時到校的?！?/br>
“可能因為現在不是年級第一了”，陸曉笑，“再說了，現在起床也挺有動力的?！?/br>
江鴻羽：“什么動力？”

陸曉眼梢微抬：“早點來見我同桌?！?/br>
云霧盡散，初冬的暖陽是溫柔的。

進校門后走幾步就到足球場了。兩人沿著場邊的跑道散著步。

沒走兩步，場中的人拼搶時，球被誤踢到了他倆的前方。

江鴻羽大步走過去，腳下帶著球就跑到了中線的位置，場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右腳一抬，就是一個超遠距離射門。

陸曉瞇縫著眼，似乎都能看到球體承載著腳力穿過空氣，超過風速，完美精準地落入了球網。

場上的人鼓起了掌，江鴻羽笑著往陸曉的方向跑過去，對他眨了眨眼。

一如既往的飛揚恣肆，有底氣地囂張著。

其實從小到大，陸曉都不是什么合群的孩子，也幾乎不會參加什么集體活動。因為性格，因為家庭，因為他自帶的疏離淡漠，種種原因，他混跡在同齡人中，又脫離于他們。

既不渴望，也不羨慕。

但他卻特別喜歡看江鴻羽在足球場上的樣子。

“也沒熱身”，陸曉笑，“不怕肌rou拉傷？”

“沒忍住”，江鴻羽和他并肩往前走，“我其實也沒什么愛好，足球算一個，自由搏擊算一個?！?/br>
“這段時間你都沒怎么去俱樂部”，陸曉說，“寒假我陪你去吧?！?/br>
“好啊”，江鴻羽伸了個懶腰，“其實走進來看，學校不算大?！?/br>
“這里是初中部”，陸曉笑，“新校區挺大的，要去看看么?！?/br>
“先逛逛這”，江鴻羽深呼吸了一口氣，涼氣入肺，“空氣挺好的?！?/br>
“看見那棟樓了么”，陸曉指了指前方，“我以前的教室就在一樓，走廊入口的第一間?！?/br>
“走走走?！睂W校里沒什么人，江鴻羽直接拉起了陸曉的手腕。

教室的門是虛掩著的，講臺上放著幾個健身包，估計是場上踢球的那些孩子的。

“今天什么巧都碰上了”，陸曉推開門，朝教室后面走，又穿過桌椅走到靠窗的那列，“我個子比同齡人躥得快，老是坐倒數兩桌?！?/br>
他拍了拍倒數第二桌靠走廊的那張桌子：“以前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