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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 聞致的眼睛里有血絲,陰雨天的晦暗落在他臉上, 顯得沉重又悲傷。他松開了明琬, 望著滿桌基本沒怎么動但是已經涼透的飯菜, 冷冷道:“我不知何謂‘喜歡’,也不需要那種東西。我只知婚姻非兒戲,將你留在身邊隨時能見, 這便夠了?!?/br> “聞致,你有惡疾!不在腿上,而在心里!”明琬簡直心力交瘁, 騰地起身道,“我不想和你說話了,你根本聽不進別人的話!” 她憤憤拉開椅子,轉身欲走,卻聽見聞致冷硬的嗓音傳來,顯得突兀:“以前,沈兆常說我是這世上最得天獨厚之人,他嫉妒我?!?/br> 沈兆是他的姐夫,聞雅的丈夫。 也是死在雁回山的七萬人之一。 明琬不記得是聽誰說過,聽聞沈兆死的時候后背沒有一塊完整的皮rou,幾乎被箭矢釘成了人形篩子。他用自己的身軀護住了聞致。 “其實,是我嫉妒沈兆?!甭勚聟s這樣說。他的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干凈的下頜線條繃成倔強的弧度,“他能干干凈凈地死去,帶走了阿姐的心?!?/br> 明琬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何意,她只知道:聞致讓她認命,安居后宅做籠中之雀,她做不到。 她害怕后宅那無聊而又漫長的等待,害怕像深宮后妃一樣日日翹首等待男人的垂憐,直至容顏衰老,一事無成。 明琬依舊會去太醫署。 她以為聞致定會怒吼著讓仆役侍衛將她攔住,但并沒有,只是在門外看到一輛圍滿了侍衛的馬車。 小花抱著劍從馬車上跳下來,小心翼翼道 :“嫂子,世子說了,讓屬下送你去太醫署收尾交接,交接完畢后,便回府中清凈幾日,盡量莫要外出?!?/br> 明琬皺起煙眉,道:“聞致是要軟禁我么?” “不是不是!”小花解釋,只是解釋的話語連他自己都沒什么底氣,“這幾日長安城著實不太平,世子也是為嫂子好……那啥,屬下也是奉命辦事,嫂子千萬莫要生氣??!” 明琬能生什么氣呢? 她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天色陰沉,飄著牛毛細雨,明琬在宮外下了車,小花和侍衛等候門外。 明琬獨自進宮,因舉著傘視線受阻,猝不及防在承天門通往太醫署的拐角處撞上一人。 明琬下意識抬手擋了一下,倒沒有傷到,只是被撞的那男子手中的禮盒卻是嘩啦啦傾倒在地,露出靈芝、人參的一角,皆是些千金難求的藥材。 這么貴重的東西若是摔壞了,那定是她的過錯。明琬忙連聲道歉,蹲身幫男子去撿滿地的禮盒。 散落的禮盒中躺著一枚黑色的腰牌,想必是方才從男子懷中掉落的,上面刻著古樸兇猛的獸紋,乍一看極為眼熟,似是在什么地方見過。 可惜還未想明白,男子便飛快地拾起腰牌塞入懷中,抱起整理好的禮盒道:“多謝姑娘,在下自己來便可!” 很暗沉的聲音,像是故意壓著嗓子說話。明琬抬頭,看到一張年輕寡淡的臉,丟在人群里就認不出來的那種,倒是一雙眼睛還算生得漂亮…… “晚照,你瞧你,做事如此不小心!”一頂極為奢華的軟轎行來,掀開的簾子后,露出李緒狐貍般上挑帶笑的眼睛,“哦,原來是世子夫人?!?/br> 那喚作‘晚照’的男子抱著禮盒,與李緒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站到了轎子一側。從男子的衣著氣度來看,雖相貌平凡卻自帶儒生貴氣,不像是李緒的侍從,倒像是幕僚之輩。 “燕王殿下?!泵麋諗壳榫w,福了一禮。 李緒露出訝異的神情,挑起秀氣的長眉道:“看來,聞致已經將本王的身份告知夫人你了?!?/br> 明琬隱約察覺聞致與燕王有過節,并不打算與之多聊,正告退欲走,忽然聽聞李緒笑問道:“夫人,聞致近來可好?” 他這番寒暄之言來得突兀,明琬心中那股違和之感越發嚴重。盡管早上才和聞致吵了一架,但她并未在外人面前顯露絲毫情緒,有禮有節道:“世子很好,多謝王爺關懷?!?/br> “那就好。他這陣子,倒是鬧得本王頗為頭疼呢!” 未等明琬聽清這句低喃,李緒已將骨扇合攏,優雅地繞在指間玩耍,瞇起的眼睛總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換了語氣道:“本王還要去給小姜送禮物,就不奉陪了,夫人請便!” 簾子落下的那一瞬,李緒嘴角的笑也隨之收攏,面色驟然陰沉下來,轉弄著骨扇不知在盤算什么。 烏云濃墨般盤旋宮城之上,毛毛細雨越下越大,明琬將手擋在額前疾步走著,心中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忽然,她心臟一縮,宛如靈光乍現,忽的停了腳步,回身望去。 李緒的轎子已消失在長長的宮道上,唯有飄雨蒙蒙,滿目濕冷的煙青色。 她想起來了,那名叫“晚照”的男子懷中掉出來的腰牌上的獸紋,赫然就是之前在聞致房中看到過那種圖樣! 猶記那時是冬至之后,她與聞致剛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事后在給聞致包扎傷口時,她就看見聞致手中拿著繪有蒼狼圖騰的宣紙,眸中翻涌著無垠的恨意。 圖騰中咆哮的蒼狼露出尖利的獠牙,猙獰兇狠,當初一眼就已印象深刻,更遑論她從小就要學著辨別幾種相似草藥之間的毫厘之差,記憶一向絕佳,絕對不會記錯! 轟隆—— 云層之中滾動著悶雷,明琬滿腦子紛雜的頭緒,理不出頭來。她倏地轉身,加快步伐朝朱雀門外跑去,出了門,宣平侯府的侍衛和馬車就候在宮城外大道的街角處。 她急著上車理清來龍去脈,卻沒有發覺身后的城墻之上,一名神色陰鷙的男子如野獸蟄伏。 明琬突然涌起一陣心悸,像是感應到危險的不祥之兆。須臾間,她聽到詭譎的破空之聲襲來,下意識回過頭去,剛好看到一道黑影從頭頂凌空掠過,抬手于空中一抓,一個鷂子翻身落地站穩。 “……小花?”看清楚黑影的身份,明琬驚魂甫定。 她還未意識到,方才電光火石的一瞬發生了怎樣的驚險。 小花吊兒郎當地轉過身來,一手拿了串嫣紅的糖葫蘆,另一只手藏在身后,笑道:“嫂子這么快安排好啦?” 小花的姿勢著實不自然,明琬狐疑地看著他,問道:“你身后藏了什么?” “沒什么,吃食而已?!毙』▽⒉卦谏砗蟮氖治娴酶o些,青黑的半截面具上滿是濕漉漉的雨水,問道,“嫂子要回府嗎?” “先去明宅……不,等等?!鳖D了頓,明琬在久病的阿爹和聞致之間兩相權衡,終是一咬牙道,“先回府,我要見聞致?!?/br> 待明琬躬身鉆入了馬車,小花這才輕松了一口氣。 他背在身后的手中緊緊抓著一支短箭,因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