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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因為步履匆忙,她險些摔倒,易楊下意識地扶了一把,就被她反手抓住了。她先是抓著他的外套,隨后又怕他掙脫般轉而拽住了他的胳膊。“房子沒了!什么都沒了!”那一雙枯瘦的手仿佛是來索命的,緊緊箍住易楊,不停顫抖著,“你知道吧?知道才躲著我?你怎么那么沒良心!我好歹是你媽!”白菊落在地上,易楊被吳招娣搖得一陣難受,他聞到了吳招娣身上的味道,那種許久沒有洗澡的酸臭味合著內里的*滲出體外,令他下意識地想拽下吳招娣的手,退開一步。自從上次當著吳招娣的面摔了dv以后,他就再沒見過她。易楊換了手機,換了地址,換了工作,所以也并不知道吳招娣遭遇了什么,此時忽然見著她失魂落魄的在這里守株待兔,不免驚訝,便暫且放下嫌怨道:“什么房子?你說清楚?!?/br>吳招娣忽然就涕淚橫流,在她斷斷續續的陳述中,易楊才得知,三個月前,吳招娣被個“老姐妹”帶進了傳銷組織,一進去就忽悠她買產品,再發展其他人來買,吳招娣得了點蠅頭小利便更加狂熱,結果自己一咬牙,買了一堆產品,欠了一屁股債,最后在“老姐妹”的介紹下,拿唯一的房產去抵押,結果便淪落到如今一無所有的境地。因著之前把身邊所有能坑的人都坑了,在她流離失所的時候,再沒人愿意幫她,都躲著她。她這才想到了本已經斷絕了來往的易楊,她知道易楊孝順,每年是必來的。“除了下葬,你一次也沒來過吧?”吳招娣愣了愣,沒料到她長篇大論地敘述了悲慘的遭遇后,易楊卻問了這么一句毫無關系的話。她全然沒有想過,因為走投無路才出現在自己丈夫墓前的自己,在兒子眼里是多么的不堪。“你和我算賬?”吳招娣像只被打濕了羽毛的斗雞,仰著脖子道,“是誰生你養你的?你和我算?真要算,你把這些年的撫養費還我!我一個人把你拉扯大容易嗎?”易楊忽然覺得暴跳如雷的吳招娣很可悲,可悲到他都提不起興致來和她計較。吳招娣看易楊不說話,只冷冷看著她,忽然往墳前一坐,嚎啕大哭道:“易成剛!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周圍掃墓的紛紛偏頭看過來,這一場自導自演的鬧劇,打擾著逝者的安寧。然而吳招娣越是撒潑耍賴,易楊越是冷眼旁觀。只在吳招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時,彎腰撿起那束白菊,放到易成剛的墓前,隨后掏出塊白布輕輕擦拭著積灰的碑文和鑲嵌著的易成剛黑白的相片。“你已經把我賣給那兩個男人了,在我還小的時候?!?/br>吳招娣忽地停止了哭嚎,怔怔看著易楊。“他們一個坐牢,一個癱瘓,這都是報應。而你,也是罪有應得?!?/br>易楊每說一字,吳招娣臉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最后只剩下一片慘白,顫抖著指著他,說不出半句話來。直到易楊摸出錢包,將一張□□擱在她跟前:“密碼是我爸生日,以后別再來打擾他?!?/br>第55章踐諾易楊本可以用更惡毒的語言將這些年所有的痛苦都悉數奉還,可在看到吳招娣那眼神時,卻止住了。并不是良心發泄,而是忽然意識到,吳招娣是他在這世上的最后的至親,無論她做過什么都無法抵消這個事實,雖不想承認,可她駐扎在他的血rou,駐扎在他的思想,是他如何都擺脫不了的一部分。他若不能處理好與她的關系,便不能好好與自己相處。他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是因為他一心想剔除自認為不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扇缃?,他清醒了,他想放自己一條生路,試著接受自己的全部,背負著所有好的、壞的,一同走下去。回到租屋內的易楊,已然平靜了許多,因著自卑,他總不斷后悔曾經做過的決定,可在面臨新的抉擇時又搖擺不定。但此刻,他的內心是毫無波瀾的,他很慶幸自己能夠與吳招娣做個了斷,說了多年來想說的話,點到即止,并不為過。吃了藥,又網上買了個藥盒,打開最近淘來的二手收音機,易楊開始了洗漱?,F在已經鮮少有人用收音機了,這款和從前易成剛反復修的一模一樣的收音機,連滋滋的電流聲都顯得親切,偶爾閉著眼聽聽,迷迷糊糊間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不過是放學回來不小心在沙發上打了個盹兒,不一會兒,易成剛就會來捏他鼻子喊他起來吃飯。亦如發病時他看到的幻象。從前易楊總選擇逃避,寧愿搬出去住也不想看到與過去有關的東西,怕觸景生情。如今想來,他或許正需要這些個隨時隨地心酸一場、痛哭一場的契機,而不是累積到自己都無法自查的地步,一觸即潰。電臺里,主持人正說著冬至要早些回家。溫暖的水流帶走了一天的疲憊,卻也在霧氣騰騰間,忽然點醒了易楊一件事。這些天他被這接二連三的意外沖得頭昏腦漲、疲于應付,也便沒有意識到,這一切實在是太過巧合。先是謝煜和方爍,再是余潛,隨后是吳招娣。這些曾傷害過他的人,仿佛按著事先寫好的劇本,一個個來他的生命里謝幕。他們的結局都有著對應的諷刺,在乎感情的落得同歸于盡、在乎自己的落得病入膏肓,在乎錢財的落得一無所有。當初他們傷害易楊得到了什么,如今就都變本加厲地歸還了什么。想到這里,易楊不覺背后一陣陰冷,希望這一切只是他多慮了。“我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我也不會再讓任何傷害過他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br>謝錦天恪守著他的承諾,尤其是后半句。他用了近三個月的時間去策劃這一切,先是從他最痛恨的謝煜開始。方爍并不愚蠢,要讓他上鉤很難,但好在他對謝煜的執著遠在謝錦天的預料之上?;蛟S兩個人糾纏得久了,便說不清是因為愛情還是因為不甘。方爍顯然是將與謝錦天多年來的纏夾不清當成了一場角逐,非要分個高下才肯罷休,非要贏得徹底才算不辜負自己,因而謝錦天提出的能禁錮謝煜一生的一勞永逸的法子便顯得格外誘人。要接近謝煜并不困難,無非是擺出苦大仇深的架勢大肆指責一番,做出一副渴望家庭溫暖的別扭模樣。彼時,鄭蕎已與謝煜復婚,對父子倆的和解求之不得,自然是推波助瀾、鼎力相助。于是,謝錦天便順著臺階下,和和美美地一家三口吃上頓飯,冰釋前嫌。謝煜或許是真的老了,太過渴望親情的溫暖,也便沒懷疑謝錦天浮夸的演技,就這么在書房里,被一次又一次地催眠。謝錦天將那些容易被排斥的念頭,一步步遞進式地植入謝煜的潛意識,讓他在潛移默化中漸漸改變對方爍的看法,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