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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發出響聲,漸漸向兩邊裂開,里面滾落下一盞紅色的靈燈。熟悉的七星圖案,與其它兩盞靈燈極為相似,但也變換了排列順序。與引魂燈的藍色、尋魄燈的青色不同,轉靈燈是熾烈的艷紅,仿佛在昭示著,使用它人也多少帶著些瘋狂。商清將轉靈燈捧在手中,卻先看了顏臨寒一眼。顏臨寒走過來,伸手從背后抱住了他,說:“無論你看到了什么,那也都是過去的事情,所以別怕,我就在你身后?!?/br>他那帶著微涼的特殊體溫從背后傳來,仿佛是給了商清一顆定心丸。商清低頭,將轉靈燈抵在額前。燈盞的底部亮起一層微弱的紅光,喚醒了商清埋藏在其中的記憶。仿佛是無數個,被風拂過的夢境。……幽州之外,深淵之下有累累白骨,森森鬼氣。小小的商清被云衍抱在肩膀上,帶出了萬骨淵。那時候商清悄悄回頭,看著姬歸塵一身玄金長袍,背朝著他們,直到被隱沒在重重鬼霧中,也沒有回身。那一年,商清七歲,被云衍劍尊帶回重華宗,成了他最小的親傳弟子。……龍淵峰上,彼時仍有弟子眾多,來來往往,笑語閑言,好不熱鬧。商清已經成了少年,身量漸長,仿佛那剛剛抽枝的桃花,好看又靈氣十足。某一日,師父云衍從西山瑤池帶回兩只仙禽,大的是白鷺,小的是青雀。分給秦澈和商清一人一個,還順便給他們住的園子定下了名字。商清那時候玩心頗重,突發奇想要給青雀做個漂亮的巢。青雀也是個小機靈鬼,一人一鳥就開始合計著,怎么捉弄隔壁秦澈園子里的白鷺。隔天,商清就偷偷薅了白鷺的尾羽,結果白鷺心高氣傲,被拔了尾羽之后,當時就氣得跑路了。而商清,則因此被秦澈從劍廬的前院追到后院。商清慌不擇路,縱身跳上了后院里的桃花樹上,微微喘著氣跟秦澈討價還價,試圖免于被揍。那時候他不經意朝院墻外看了一眼,在許多捂著嘴笑的龍淵峰弟子旁邊,有一個商清沒有見過的高挑青年。他一身白衣,如同雪峰中的寒玉,站在那里抬眼看商清。那一年,商清虛歲十五,見了顏臨寒第一面,卻都沒來得及知道彼此的姓名。……云涯山門前,積雪皚皚,劍光流轉。商清上一年在仙門大比上驚艷滿座,今年修成金丹,正是少年心性,意氣風發。于是一人一劍孤身游歷,與各大門派的同輩弟子論劍。說是論劍,卻因為全戰全勝,看著倒像是上門踢館。商清劍若驚鴻,身似輕云,抬手收劍,眼前便又有一位云涯山弟子落敗。不遠處的石階上,慕欺霜拍了拍身邊顏臨寒的肩膀,朝他道:“師弟,我們云涯山的面子,可都靠你了?!?/br>顏臨寒年紀比商清大四歲,成名也更早幾年。那一年的仙門大比,顏臨寒正巧閉關靜修,并未參加。倒是慕欺霜習劍成癡,從不肯錯過任何一年的仙門大比。等慕欺霜回來,與顏臨寒談起商清,說他年少肆意、劍法靈動飄然,自己雖然輸了三招,卻輸得心服口服。他說,師弟你真應該去看看,不知道你們論起劍來,會是何等的精彩絕倫。顏臨寒看著石階下的少年,恍然想起幾年前,他在桃花間見到的那張明艷臉龐。于是在眾人的注視下走上前去,對商清說:“請賜教?!?/br>那一年,商清十七,顏臨寒二十一。那一場論劍,以平局告終。……之后的一年,他們在數不清的論劍和過招中漸漸熟悉。兩人都是年輕氣盛的劍道天才,總是打到劍刃哀鳴,震顫不止,才終于肯停下手來。然后有一天,商清停手之后,隨手扔給了顏臨寒一壇扶風城的青梅酒。酒不醉人,帶著微微的酸,和回甘后的甜。商清那雙清透靈動的眼眸,遠遠地看了顏臨寒一眼,然后忽然綻出一個笑。他仰起頭,隔著一段距離,與之共飲。酒后微醺,商清抱著酒壇坐在樹下發呆。整個人沒了握劍時的鋒芒畢露,身體軟軟地壓在手臂上,雪玉般的膚色漫上一層薄紅,淺淡唇間染了酒,濕潤又柔軟。仿若初春時節,驀然綻放的一抹桃花春色。顏臨寒看著他,忽然發覺,原來驚艷四方的劍客,亦是能動人心魄的美人。再后來的一年里,論劍過招之間,便多了幾分少年心動。過招之后,也不再是簡單的就此別過,商清會請顏臨寒去吃他喜歡的東西,顏臨寒偶爾去了別處,也會記得給商清帶東西回來。來來去去,在別人眼中的宿敵,已然變成了親密的友人。那一年,商清十九,顏臨寒二十三。……雪域仙宮之內,仙樓玉閣,白雪皚皚。商清與顏臨寒偶然撞入一片仙宮古跡,遇到一只修行多年的雪鏡妖,不由分說便將二人拖入幻境之中。雪鏡妖以欲念為食,愛恨情仇,貪嗔癡怒,皆為養分。七情六欲之中最喜愛意,于是幻境千變萬化,探取人心底的情愛,化為極樂之景。十指勾連,俯身相擁,不過是幻境的開始。低頭親吻,肌膚相觸,也只是剛剛開始的臉紅心跳。衣衫被揉皺,呼吸變得零碎,更多的體溫相融,四肢交纏?;镁持新溆⒓婏w,清風微拂,漫天都是柔軟鮮嫩的桃花,就連空氣里也彌漫著甜美花香。青澀而又迷亂。等到雪鏡妖吃夠了足夠的欲念,商清得以從幻境中脫身。他回想起方才情海翻覆的幻境之間,顏臨寒原本冷靜自持,卻為他漸漸落入深淵,沾染風月紅塵的那雙眼眸,竟覺得……不僅不討厭,反而好看極了。雖然知道那只是幻境,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對顏臨寒心有所動。商清輕輕喘息,撫平方才在幻境之中的熱意,他臉上仍帶著一抹淡紅,讓那張臉顯得更為明艷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