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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聽說他那九個兄弟,除去素來紈绔不問國事的九弟慶王,余下的八個都已盡歿于彥成手下。他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有那么狠,每次殺,都是殺盡全家,一個也不放過。他一直以為所謂國父,不過是李戥盞那小子從圣朝帶回來的孌寵。那時候還和幾位兄弟一起取笑那小子,年歲不大,玩的倒野。誰也沒想到,當時他們口中的孌寵,最終會將他們一一手弒。現在,他面對著這個年輕俊美的男人,竟有匍匐跪倒求饒的沖動。那樣的氣魄,這樣的風骨,令他忍不住顫抖。“睿王寫了個不少的信呀?”彥成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將一封封信灑落在睿王面前,雪白的信紙像砌下落梅,紛紛如雪亂。睿王顫抖的唇已經說不出話來,這些是他寫個圣上求饒的信。難怪得不到圣上的回復,竟都被他扣下了……睿王到底也是昔日的將軍,深吸口氣,張自鎮定地道:“梁彥成!我城中尚有五千精兵,你們三個擅闖進來,就不怕死么?”興兒輕輕一笑,道:“他們?有那本事么?”的確,他的五千精兵沒有攔住他們三個的本事,不然,他們三個又怎會進城進府如入無人之境?“梁彥成!你不能殺我!我已投降了!”睿王把握著最后的機會,他不想死,哪怕是最后一絲機會,放棄尊嚴也沒關系。他要保命,保一家人的命!彥成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不忍看著昔日英勇的人到現在這副懦弱的模樣。“降?睿王,本將不要你降!只要你死!”張玉昆丟了一把刀給他,低聲道:“你自己了斷吧!”睿王知道,此刻他已回天無力,無奈地拾起地上的刀,問彥成為何呀?就算死,他也想死明白!“我只是為了吾兒!”我要保住燈盞的江山不容任何人染指!我要助他開闊天下,做曠古爍今的盛世帝王!我要看他一統天下,含笑坐擁江山!想起遠在夏宮中等待自己的燈盞,彥成的眼中浮現出了笑意??煜卵┝?,燈盞最喜歡堆雪人,要快些回去,還趕得及陪他堆雪人。“李戥盞?”“是,他要削藩,你們不肯,我便替他殺光你們!”眼里流露出的堅定,嚇到了身邊的兩名先鋒。睿王道:“我已降了!我不做藩王了!”“來不及了!”彥成深深嘆一口氣,你們若早就如此,怎會有今日之戰?睿王放棄了求饒,放棄了抵抗,手起刀落前,他只求了彥成一件事:“國父,我求你放過我兒子吧!讓他去為奴也好,把他打殘了送走也好,只要留他一條命!只一條命就夠了!他今年才四歲呀……”四歲,正是燈盞被彥成拾到的年歲,懵懂無知,最是嬌嫩可愛的年紀。☆、第十六章看著眼前穿著鮮紅絲緞小襖的小男孩,玲瓏剔透的大眼睛中閃著無知,那眉眼,依稀與年幼的燈盞有幾分相似。他還不知,眼前這漂亮的哥哥jiejie正是剛剛殺掉他父親的人。彥成失神地喊他:“燈盞……”小男孩笑著回道:“大哥哥,爹爹說戥盞表哥在宮里呢!你想找他嗎?那可不成,哥哥是圣上啦,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許是彥成面色和順,這小男孩倒不怕他,湊到他身邊悄聲說道:“可你若當真想見他,我可以帶你去,他是我表哥哦!”彥成瞇起眼睛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小男孩,忽然莞爾,摸著小男孩的頭,道:“你要記住,我叫梁彥成!”那篤定的口氣一如十二年前,拾回燈盞的那一日。話一說完,便是寶劍出鞘,身子似乎未動,小男孩紅絲緞的小襖已被鮮血濡濕,溢出來的血落在地上,立時開出萬點桃花。閉上眼睛輕嘆一口氣,揮揮手將剩下的事交給興兒和張玉昆后便先回了營中。彥成回到國都之日,迎接他們的并不是歡慶的鑼鼓,亦不是夾道的歡迎,而是漫天的白幔,舉國同喪。彥成有些吃驚,不單是他,他身后跟隨的幾萬士兵也頗覺意外。彥成慌了一下,國喪?他不敢再想下去……勒馬停于城門外,一眾將士亦隨之勒馬,跟著彥成下馬,牽馬步行入城。方入城門,便見那一抹明黃,玉冠上垂下的串串東珠,明晃晃,光艷艷。稚子的臉龐已慢慢長成少年的堅毅,眉眼似是如舊,卻又不似舊日那般清澈。唯一不變的是額前那點朱砂,依舊鮮紅,宛若海棠。懸著的那顆心,總算可以安放回肚里了……燈盞坐在龍輦上,看著眼前略顯滄桑卻不見風華的彥成,頗為驕傲。有心直接撲到爹爹懷中,他知道,他有多么想念爹爹,爹爹就會有多么想念他。什么都不必多說,只要余生之中能常被這個懷抱溫暖,此生足矣!那年的江南煙雨猶在眼前,湖中采蓮女又唱起那首。翠竹之畔,他亦吹一曲作合,引得湖心小舟之上,柔媚的采蓮女們諸多調笑,媚眼連拋。爹爹捏著他的鼻子,笑他說:“小小年紀倒會討好姑娘家!”“那些jiejie都是在看爹爹呢!”其實,那時候的他們,一個八歲,一個十三歲,哪有姑娘家會來調笑兩個孩子?無非是玩笑罷了。嬉笑著攀上爹爹的脖子,爹爹亦是滿臉寵溺地將他抱起,放好懷中坐好。再孤僻的人都會貪戀一個溫暖的懷抱,何況他只是一個孩子?不過,他一直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所貪戀的溫度只能緣于一人,余下的,即便熱如烈火,于他來說也必定是千萬年所累的寒涼。這個溫暖的懷抱,他已待了多年,舍不得離開,也不愿離開,更不肯離開……那時候便下定決心,不管用騙、用困、用鎖,就算用盡所有辦法,也要把爹爹留在身旁,絕對不要分開。于是,八歲的燈盞,在杭州城外姻緣樹上,偷偷掛上了他的名。彩紙之上,稚嫩的筆觸,述說著他的誓言:燈盞愿與彥成,守足一世,同牽三生。這張彩紙,彥成從未見過;這件事,彥成從不知道。這是燈盞心中的秘密,他相信,總有一天,爹爹會明白;亦相信,爹爹會接受。那些年月里,他忘了家、忘了國、忘了天下。記得的,只有那個圣朝的家,有爹爹,有爺爺,有一池子鯉魚。滿院翠竹橫疏,寒梅微斜,幾架古琴,數支竹笛的將軍府。府上還有很多漂亮的燈盞,都是往日里爺爺給他的,有御賜的、有爺爺自個兒買的,也有他人投其所好送的,都是很漂亮、很漂亮的燈盞,他愛極了,卻再沒有辦法帶回大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