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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珩的手攥住,像要把那個字嵌進溫珩的心里。溫珩仔仔細細地回憶著歸雁徊剛剛寫的一筆一劃,一個“君”字,是圣人君王的“君”,也是與君偕老的“君”。溫珩忽然就覺得有些什么東西在心里蕩了開,他小心翼翼地握著那個字,天下的珍奇異寶在此時都顯得那樣不值一提。“殿下有這樣的眼界,就算是一時回答不上也無所謂的?!睔w雁徊說。溫珩完全不覺得“無所謂”,但他還是點點頭,說:“我只怕答得太差,又讓母后失望了?!?/br>“這樣的話……”歸雁徊想了想,湊到溫珩耳朵邊,嘀咕了兩句。而后他笑著對溫珩點點頭,換來溫珩滿面無奈。“一時抱佛腳解決不了什么,雁徊以后會在殿**邊慢慢說與殿下?!?/br>“若鄰想要做大官嗎?”溫珩看著歸雁徊問道,在他看來,以歸雁徊的才華和胸襟,足以謀冠天下,可是按照祖制,欽天監專司觀測、歷法,非有特旨不得調任,這樣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歸雁徊非要幫自己了。但是歸雁徊卻搖了搖頭,“臣只想有個自己的小菜園,每天安安靜靜地種種地?!?/br>溫珩卻覺得歸雁徊說的話滿是矛盾,既然厭惡朝堂爭斗,為何又來趟這渾水,可溫珩知道,自己這話問出去了,歸雁徊一定不會回答。他看著歸雁徊,那個人的眼睛黑如深潭,溫珩什么都看不清。第6章太上皇后問話溫珩跟著來接他的差使,一路進了移清宮。昔日的皇后如今的太上皇后就坐在殿中央,而溫璃則坐在一旁,給元皇后扒著新進貢的荔枝,時而不時陰惻惻的瞥一眼溫珩。元皇后出身屠夫人家,卻天生富貴相貌,被洪德皇帝一眼相中帶進了宮,十年時間過去,好不容易坐上了皇后的位子,沒想到洪德帝一朝出兵被俘,她更是被“請”到了這清冷的移清宮中。只是,七年的苦日子并沒有讓元皇后顯得頹廢,她依然滿發珠寶、光彩奪目,坐在殿上,與七年前似乎并無變化。“兒臣拜見母后?!睖冂窆虻氐?,“聽聞母后想于午時與兒臣小聚,兒臣承輝前來?!?/br>元皇后沒有說話,見慣了風浪的女人不比外面那些勾心斗角的小姑娘,深諳訊問之道。她黑著一張臉,看了溫珩許久,直到溫珩脊背流汗,她才緩緩說道:“飯我們已經吃過了,你若是不餓就先跪著吧?!?/br>又是這樣。對于元皇后的責罰,溫珩已經習慣了,是以他僅是應了聲,便安穩地跪在了那里。元皇后又盯著溫珩了一會,今天早上溫璃來尋她,她才知道溫璃在圣上家宴鬧出的事,甚至哥哥元功鴻被貶之事也是溫璃說她才知道。對于這種權力的隔離,她不安且憤怒,尤其是在這樣的關口。可元皇后一路坐到皇后的位置,靠的從來就不是發瘋耍潑,甚至不是圣眷恩寵,她斂了怒氣,一如往常地問溫珩:“近日可有讀書?”溫珩想想,近日他都賴在歸雁徊的家里,不是給他做糕點就是與他聊閑天,哪里讀了什么書,但又想到,聽歸雁徊說些閑話也勝讀十年書,于是點頭答道:“讀了不少?!?/br>元皇后不屑地笑了,便接著問:“那你說說都讀了些什么吧?!?/br>“兒臣讀了些農墾之書?!睖冂竦椭劬Τ吨e。“哦?”溫珩的小動作當然逃不過元皇后的眼睛,“竟是農墾之書,本宮還以為讀了些擊破玉壺之書呢?!?/br>元皇后說的如此直白,溫珩就像被戳破了心事一般,他趕緊把頭放得更低,恨不得埋進地里,他的耳朵微微有些發紅,“兒臣與歸監正僅是好友,請母后不要聽信小人讒言,辱了歸監正的清名?!?/br>“那你的好友誆騙璃兒,又是怎么說呢?”元皇后終于把話引到了那天的事情上。“那日……”“你以為我還想聽你扯那些胡話嗎!”元皇后憤怒地將整個果盤都扔到了溫珩身上,還好溫珩早就有經驗,他縮成一團,果盤僅是隔著衣服砸了下他的背,并未受傷,“是誰教的你對本宮扯謊?為子不孝,為弟不悌,是不是除了圣上沒人管得了你了?”溫璃一看此,咯咯地笑了,溫珩將身子埋得更低些,道:“母后息怒?!?/br>“溫珩,”元皇后又放低了聲音,她語氣平緩,似在循循善誘:“你不要以為歸雁徊會術數,就能掀起什么風浪來?!?/br>“當年我剛晉為德妃之時,”元皇后道:“你父皇也曾請來了個術士,那術士說,你父皇的子嗣之中,會出三個皇帝,一為淑妃之子,二為德妃之子,三為宸妃之子。你看,現在呢?”溫珩出了一身的冷汗,宸妃之子魯王,早就被遣去封地,五年前已經亡了。淑妃之子溫瑁更不用說,生下來就是個傻子,現在連數都不會數。淑妃被貶冷宮,天天像個厲鬼一般叫罵,說是有人悶傻了她的孩子,至于是否是真的,在宮中卻一直是個禁忌,因為——從那之后,后宮所出皆為癡傻,當年洪德帝家宴,滿席的屎尿口水味,簡直讓人不堪回想。而曾經的德妃現今的太上皇后,卻養育了洪德帝唯二的兩個健康孩子,一個是溫璃,一個是溫珩。只是洪德帝一朝被俘,倆人都成了閑散王爺。元皇后給了溫珩足夠的時間去回想這幾個人的下場,然后才道:“那你可知道那個妄議朝政的術士,后來怎么樣了嗎?”溫珩握緊了拳頭,指甲甚至都陷進了rou里,答:“兒臣不知?!?/br>元皇后慢慢地摩梭著自己精心護理的指甲,輕輕說:“他被本宮用烙鐵烙瞎了雙眼扔進蠆盆里去了?!?/br>溫珩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他忽然回想起了第一次得知滿后宮癡傻皇子的真相時,被嚇得高燒了半個月,人們都說是元皇后遭報應了,溫珩也要燒成個呆兒。那時候,還是元皇后來,坐到了溫珩的床邊,照料了他好一會。溫珩現在還記得,元皇后那時撫摸著他稚嫩的小手,用從來都沒有過的溫柔語氣輕聲對他說:“你要是真的燒成了癡呆,我就把你扔到護城河里,那護城河的水好深好冷,里面都是溺死的怨鬼,會抓著你越沉越深,越沉越深?!?/br>接著,元皇后又將溫珩的藥全都倒掉,連看都不看溫珩說:“本宮勸你,早點好。要知道,能替代你的孩子,多得數不清?!贝蟾攀菧冂裾娴拿辉摻^,三天之后,他的病莫名就好了,而且從那以后,不管吃穿如何差,都再未生病。人們又說,元皇后果然是富貴天成。在宮外住的這些年,溫珩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忘記了元皇后的所行所為,可今天他才明白,對母親的恐懼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頭里,遠勝于對長兄的畏懼。溫珩的冷汗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