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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夜色掩映下進了屋,憑著超出常人的聽覺,辨認出這道機關的精妙與復雜,無數次排列重組之后,對岸的人終于踏水而來。原來這竹林本身,便是最好的屏障,沒有他的默許和協助,任何人進不了湖心小筑。我聽到他喊了來人一聲“哥”,對方只是冷笑一聲,隨后又道:“我剛從聚賢莊回來,山路難行,天色又晚,順道便來了你這里借宿一晚?!?/br>白望川沒有說話,那人又道:“我在聚賢莊里,聽他們說,魔教頭子下山來了,極有可能就在附近,你自己小心?!?/br>他應了一聲,聽上去心不在焉。他指的魔教頭子大概是我,我不由自主在唇角泛起一個笑來,越來越有趣。夜里有人來找我,是宮中的暗衛,在竹林洞開之時,偷偷隨白望川的兄長一道潛入湖心小島。他問我何時離開,我的傷其實已無大礙,但不知為何,對這里莫名留戀。我問他:“你知道來人是誰么?”暗衛跪下道:“他叫白林楓,是江南白家的繼承人,救了宮主那人,便是他同父異母的二弟白望川了?!?/br>江南白家,我當然知道,江湖中除了秦氏聚賢莊外,另有“白、史、封、雷”四家,在江湖中風光無限,地位超然,史家富甲一方,掌握武林中的大部分財路;封家與另幾家及其他望族俱有姻親往來,關系網絡龐大;雷家每一輩都會出一位卓然出眾的人物,一度與秦家比肩;而白家,據聞掌管了江湖上許多秘密典籍與孤本。我終于明白為何小筑二樓是禁地了,他看的藥書大約只為掩人耳目,否則何必煞費苦心在島上布置機關。第二日,白林楓走的時候,我故意從屋中走出來,他看到我果然大驚,回過頭問白望川:“你這里怎會有陌生人?”白望川卻不慌不忙道:“我本來就是行醫之人,在岸上遇到有人瀕死,難道棄之不顧,帶回來養一陣子,待他好了,叫他走便是?!?/br>他最后一句話,我聽得很不是滋味,從沒有人讓我這樣不舒服,通常叫我不好過的,都已不在這世上了。但我卻不想傷他分毫,我想鉆進他心里最深最遠的地方,與他糾纏,生生不息,讓他談論到我的時候,再也不會用這般語氣。白林楓深深看了我一眼,掉頭走了。他沒開口讓我走,我便裝作不知。我問他為何愿意收留我,他一言不發,將外袍掀開,褲腳卷起,光裸著一雙腳劃開萬頃碧波,不知道是太癢抑或太舒服,他瞇起了眼,慢慢將腿滑下去,整個人逐漸一點點下沉,潛入水中去了。那一刻,我竟毫不猶豫也隨他潛下去,他不知我就在他身后,向水下越潛越深。無數五彩繽紛的魚兒游過我們身邊,他伸出手,讓小魚在他手心停留片刻,隨后它們像展翅的蝶一般,親吻過掌心后消失無蹤。我從他身下游過去,與他并行,直到他比我慢了半截身子,我才同他貼身,臉靠著臉,將手挪到他眼前,松開一個角,我捉了一把小魚,都藏在手心里。有一只逃了出來,迅速游離我們,自由自在遠去了。他狠狠推了我一把,扳開我的手,一瞬間魚都散了。我借勢握住他的腰,輕而易舉吻上了他的唇。原來他不必每回喂我喝藥之后,都給我一顆腌制好的梅子,他的唇已經足夠甜,甜到我心里灌了蜜,血里浸著糖,神魂顛倒,灰飛煙滅。第148章番外二九重云霄(三)從湖中上來之后,好幾天他都不再理我。他不問我從哪里來,也不問我要到哪里去,只是吩咐阿福將我的東西收拾好。阿福過來轉告我:“你的傷好的差不多,可以離開了?!?/br>雖然想跟他長久待在一起,但我現在武功全失,與廢人無異,空有望川宮主虛名,必須盡快恢復武功,后頭的日子才有指望。沒有多做糾纏,我跟他道了別,他背對著我熬草藥,在我離開之前,并不看我一眼,只是將藥湯緩緩倒進碗里,放在桌上,平心靜氣道:“最后一碗,喝完再走?!?/br>喝了湯藥,由阿福用黑布條將眼睛蒙上,我跟著他坐船,晃晃悠悠離開了湖心小筑。三天后我安然無恙回到了浮屠山,穩穩當當坐上了宮主的位子。黎韞是四大長老之首,他主張立刻助我恢復功力,閉關半年,我們出關的時候,在山洞外見到了黎素。他第一眼看到他爹,就知道不妙了。黎韞四十多歲的年紀,原本英姿颯爽,劍眉星目,如今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多歲,竟有一半頭發都花白了。黎素不說話,站在一邊,身體瑟瑟發著抖。不到一年,黎韞就過世了。閉關之時,他不僅助我恢復內力,還將畢生所學的傳授與我。雖然只到第三重而已,但在江湖中,我已難逢對手。他臨終前告訴我,并未絕跡,多年來一直為白家所有。我厚葬了黎韞,并將黎素提為左使,但我知道,他對我從此藏了很深的偏見。一年之內,望川宮聲名鵲起,開疆拓土,武林中人人忌憚。我日夜練功,冬天潛入結了冰渣的湖底,夏日在山頂平臺上禁受烈日炙烤,無論何時何地,心里眼里全是他,幾次三番差點走火入魔。望川宮中的秘籍都被我以速成之法蠶食干凈,我決定用約戰八大門派的名義正式下山,實則為探聽的下落,順便見一見他。八大門派的車輪戰并不難應付,但我還是輸了。輸不是結果,而是目的,將他們的招式默記于心,支開了跟在身邊的暗衛,我拖著殘破的身軀,行了三天三夜,終于又到了湖心小筑。他采藥回來,見到了我,先是一驚,隨后檢查我身上的傷口,將我拖回了竹樓。我赤身裸體躺在竹床上,他將我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凈,給我敷藥,忽然憤憤道:“你欠我一條命?!?/br>我放低放緩了聲音回應他:“嗯?!?/br>“不對,是兩條?!?/br>“不止兩條,生生世世,我所有命,都是你的?!?/br>我的傷稍好之后,他偶爾會帶我到屋頂看月亮,一臉愜意的模樣,我永遠也忘不掉。他躺下來,仰望夜空,手里一壺酒盡情傾倒揮灑,衣襟濕了一片,恨不得醉死過去。他的眼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