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抓住陸升，陸升一提，便將她小巧輕盈的身軀提到自己身前，端坐在馬背上，陸升這才道：“一群惡徒！光天化日欺凌弱小，這次便饒過你們！”

隨即兩人一騎揚長而去。

那群打扮好似行商的“土匪”這才驚魂未定地爬起身來，一個漢子轉頭望著其中首領模樣的青年人，怔愣道：“先生，分明我們才是被欺凌的弱小，那軍爺為何救了歹人？”

那首領青年擺擺手，苦笑道：“罷了罷了，煞神走了，我們也快些走?！?/br>
一行人心有余悸，急忙逃離了原地，當夜便趁著城門落鎖前出了城。

陸升自然不知曉這些，離了一路走一路問那丫頭：“姓什名誰家住何處、為何孤身一人外出？我送你回去罷?！?/br>
那丫頭垂著頭，嗓音也壓得極為纖細，低聲道：“我、奴家姓侯，單名一個妍字，家、家住……城南，奴家……不回去?！?/br>
陸升只當是什么富貴人家的大小姐發脾氣，一面策馬往城南行去，一面柔聲勸道：“你一個小丫頭，孤身在外太過危險，若非先前遇到了我，只怕要被那伙歹徒擄走，再見不到家人。一家人若是起了爭執，需當好生商量便是，怎能動不動就離家出走？”

陸升脫口而出，突然心有所觸，他豈非就是一言不合離家出走，將謝瑢拋在一旁了？

那小丫頭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隨即卻偷偷揉了揉眼睛，一雙燦若星辰的雙眼頓時紅了，她便睜著一雙泫然欲泣的通紅雙眼，仰頭看向陸升，凄楚道：“我娘早死了，爹爹……逼我嫁人，那人死了兩個老婆，年紀比我爹爹還大，還兇得很，我說我不嫁，爹爹就罵我?！?/br>
陸升望著這小小的丫頭，又柔聲問道：“你多大年紀了？”

侯妍吸吸鼻子，帶著濃重哭音道：“下月十六滿十三歲……這位大哥，求你放過我，千萬莫要逼我、逼奴家回火坑?！?/br>
尚未及笄的年紀就被父親逼迫著嫁人，還是去做續弦，也難怪這丫頭寧可孤身逃出家中，遭遇重重險阻。

陸升心中一軟，低聲嘆口氣，又扯了扯韁繩，轉了方向，朝著來路返回。

那小丫頭眼中閃過一絲得色，望著陸升時卻只剩滿眼感激，眼淚順著光潔白皙的臉蛋流淌下來，當真是雨潤梨花、楚楚可憐。她如今雖然年紀稚嫩，容顏帶著些青澀，若是再長個幾歲，往后卻必定出落成傾國傾城的佳人。

也難怪那些歹徒見色起意，不惜在益州城里就要動手劫人。

陸升左思右想時，不覺就已帶著那丫頭返回了客棧，他只得硬著頭皮帶她進門，同小二吩咐道：“再開一間客房?！?/br>
小二才應一聲，侯妍又怯生生扯了扯陸升的衣袖，“奴家……一個人害怕?！?/br>
陸升轉念一想也是，笑道：“罷了，不如同若霞擠擠?！?/br>
眾人翌日就要出發，總不能就此帶著那丫頭離開益州，陸升尋不到好主意，只得帶那丫頭上樓去見謝瑢。

侯妍到了門口卻死活不肯進去，陸升立在她身后，卻阻斷了她逃跑的路線，陸升不自知，仍是安撫勸道：“莫要擔心，這位公子看著兇惡，實則是個好人，是我……至交好友?！?/br>
侯妍道：“我、奴家、奴家家風嚴厲，不能隨便見外男的……”

陸升帶她同騎一匹馬回來，一路上也不見她拘謹過，如今卻突兀尋了個借口，倒叫他起了疑心。

恰逢此時若霞開了房門，笑道：“抱陽公子可回來了，這是……”

陸升略覺尷尬，摸了摸鼻翼，同侯妍一前一后進了客房，謝瑢背對眾人，不知在寫什么。

待陸升將遇見侯妍的前因后果說了一說，又嘆道：“阿瑢，先前的事暫且不提，這丫頭尚未及笄，既然遇上了，總不能眼睜睜見她去嫁個老頭?！?/br>
謝瑢才放下筆，神色冷淡一掃，嗤笑道：“你這有眼無珠的糊涂蟲，連人也不曾認清就隨意撿了回來，改日若是被人騙走，也是咎由自取?！?/br>
陸升微愣，低頭看了看那小丫頭，侯妍眨眨雙眼，兩手絞著纏繞在腰間的皮鞭尖梢，一臉無辜任由他打量，陸升左右看看，最終望向謝瑢，喃喃道：“我……哪里、不曾認清？”

謝瑢冷笑道：“雌雄不分，你倒有理了？”

陸升大驚，不可置信地瞪著那小丫頭，那丫頭嘴角抽了抽，終于噗嗤一聲笑出來，滿臉俏皮吐了吐舌頭，“這位大哥好眼力，這便看出來啦?！?/br>
陸升只覺天旋地轉，后退兩步，指著那丫頭——那小子，手指微微顫抖，嘴唇張合幾次，才終于嘶啞道：“你、你你你——”

那小子輕聲咳嗽一聲，抱拳道：“在下姓侯，單名一個彥字，乃是所謂彼其之子，邦之彥兮當中的彥字。是益州總兵侯將軍……的第四子?！?/br>
第八十章汴水流（四）

陸升仍是一言不發，只沉沉瞪著那少年，只見他身姿窈窕，唇紅齒白，容色姝麗，許是年紀尚幼的緣故，便頗有些雌雄莫辯，若是長大成人，卻不知要生成何等傾國傾城的絕色。

眼前倒有個現成的范例……

陸升便下意識看一眼謝瑢，暗地里描摹他十三歲時的模樣，不覺心頭有些發熱，謝瑢卻冷道：“趕出去?！?/br>
仆從才一動，侯彥大驚，急忙撲進陸升懷中，死死環住他腰身，慌張哭道：“陸大哥救我！陸大哥救我！”

陸升哭笑不得，卻被那一身姑娘打扮的小子抱得掙脫不得，只得溫和勸道：“阿瑢，且先問個清楚?！彼皖^輕輕在侯彥后背輕拍，嗓音卻格外嚴肅，“侯彥，你究竟為了何事離家出走，若再騙人，我就將你押送回府?！?/br>
他說得嚴厲，那小子自然露出惶恐之色，眼角帶淚，忙不迭點頭應道：“不騙了，不騙了?！币粫r間抽抽噎噎，好不可憐。

陸升心有不忍，叫他落了座，替他擦拭眼淚，命若晴去倒杯熱水送來，一面低聲道：“你當真下月就滿十三歲了？”

侯彥一改先前的狡黠靈動，規規矩矩任由陸升安撫，聞言又點一點頭。

陸升見他乖巧謹慎，便愈發心軟，又訓道：“既然十三歲了，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可再動不動哭鼻子?！?/br>
侯彥眼中泛著笑，面上卻格外鄭重，用力點一點頭，乖巧恭順道：“是，陸大哥說的，我都記住了?！?/br>
陸升十分滿意，心道這小子可比謝瑢聽話得多，言聽計從、十分順心，遂摸了摸他頭頂，柔聲道：“說罷，你為何男扮女裝、離家出走？”

謝瑢在對面榻上坐下喝茶，由頭至尾冷眼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