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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百姓消去了心頭大患。隨后衛蘇連年征戰,接連破去數十個賊寇山寨,令大晉百姓少受流寇山賊侵擾,威名遠播,而后以一介寒門之身扶搖直上,躋身朝堂之中。故而他訝然道:“令堂是尋陽郡人士?”謝瑢卻道:“我娘是河下村白氏族學里,一位教書先生的獨女?!?/br>陸升心頭突然一跳,憶起衛蘇同他提過的話來:“謝瑢何時親口同你說了,便是何時將你引為至交?!?/br>謝瑢轉頭看他神色激動,面色不變,卻溫柔笑道:“抱陽,陪我飲杯酒可好?”此時此刻,陸升自然不能說不好,便隨謝瑢出了古觀,往桃林深處行去,沿著溪流轉彎處,一片平緩草地上,不知何人修了間懸空的竹屋,以藥物浸泡青竹,便能維持竹屋青翠之色,數年不變,十分風雅。若霜若雨正在竹屋外,守著紅泥小火爐溫酒。二人拾階而上,進了竹屋,坐在榻上,謝瑢一路至今,便同陸升細細說起了自己的身世。此事卻要追溯到二十九年前一樁謀逆篡位的大案。朝堂波譎云詭,紛繁復雜,不必贅述,只是牽連到了彼時仍是渭南侯世子的謝瑢之父,謝宜。謝宜早同王家小姐定下婚約,成親之前,奉父命前往荊州處置家中事,途經尋陽郡時遭歹人伏擊,九死一生逃出來,被河下村的白先生所救。只是他卻因頭部受了重擊,將前塵盡忘,又逃得匆忙,全身上下連一件信物也不曾留下。白先生見他生得器宇不凡,想來并非尋常百姓,好心將他收留在家中,只等著其親眷前來尋人,這一等,竟等了三年也沒有動靜。卻是因彼時渭南侯卷入朝廷紛爭,各房又對這世襲罔替的侯爵之位虎視眈眈,他竟無力顧及嫡長子失蹤一事。謝宜前事忘盡,在河下村蹉跎三年,以授課為生,他倒也豁達,便下了在村中終老的決心。而后竟同白先生的獨女白熙珍漸生情愫,二人暗通款曲,遂向白先生求親。白先生固然擔憂愛女,同這身份不清不楚的公子成親,只怕隱患頗多,然而這二人彼此愛重,深情厚誼,非彼此不娶不嫁,白先生無法,只得允了。謝宜同白氏成親之后,過得恩愛情深,一年后白先生病逝,彼時白氏已有身孕,八個月后謝瑢出生。然而好景不長,謝瑢六個月時,渭南侯的親信終于尋到了河下村來。若是就此一家三口返回侯府,倒也是佳話一樁。然而同謝宜定親的那位王小姐王姝,卻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自六年前謝宜生死不明時,王姝父母便有意為愛女退親,王姝卻道她此生非謝宜不嫁,如今謝宜下落不明,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若是謝宜死了,她便拆了釵環,終生為謝宜守節。王姝父母見她堅決若此,也無可奈何,只得任由她去。只是彼時京城眾人提起來,卻每每嘆息得多、夸贊得少。大晉民風開明,并不崇尚女子節烈,王姝也是因年幼時就對謝宜情根深種,方才立誓,生生世世要做謝宜的妻子。她愛深情重,固然是一樁美聞,卻白白耗費了六年昭華,好在謝宜竟安然無恙返回京城,于王姝而言,卻是守得云開見月明的幸事。謝宜同妻兒一道被接回渭南侯府,老侯爺延請名醫為他診治,他終究也漸漸憶起了年輕時的舊事,更憶起了同他青梅竹馬、海誓山盟的未婚妻來。然而如此一來,白氏的身份卻愈發微妙了。謝宜對王姝、對白氏皆是真心實意,更何況男子娶妻納妾,本屬尋常,自然愿意將二人一道留下。白氏乃是謝宜在河下村明媒正娶的結發正妻,如今更為謝宜生下嫡長子謝瑢。然而王姝堂堂王氏貴女,教養得猶若公主一般,如何肯同人做妾?更何況她原本就同謝宜有婚約在先,若不是命運捉弄,如何輪得到白氏一個鄉野村婦嫁給渭南侯世子?故而王謝兩家幾番協同商議,便要白氏讓出正妻之位,謝宜娶王姝為妻,納白熙珍為妾,謝瑢自然成了庶長子。在眾人眼中,鄉野村婦以名分換一生榮華富貴,自然是合算的買賣。只是王姝心高氣傲,白氏卻也不是個弱女子,她只要謝宜將兒子記入族譜,確立其嫡長子的身份,而后同謝宜和離。待謝瑢滿月后,白氏信守承諾,孤身一人返回河下村。五年之后,便發生了河下村遭山賊屠村的慘劇,彼時謝瑢不過六歲。嫡長子,庶長子,雖然一字之差,其后隱藏的卻是白氏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高潔性情,更有一顆為謝瑢全盤打算的拳拳母愛之心。謝瑢縱使被冠以羅睺孽子之名、縱使備受冷落疏離、縱使被剝奪侯位繼承權,他仍然是渭南侯的嫡長子,不必屈居人下,他生母仍是渭南侯曾經的結發妻子,舉案齊眉、相濡以沫,而絕非以色侍人、任憑主母處置的姬妾物件。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若霜悄無聲息進出竹屋,已為二人送了四壺梨花白。陸升卻突然放下酒杯,潸然淚下,晶瑩淚光猶若琉璃寶珠,一顆顆滴落在手背上。謝瑢臉色就又有些冷。他鼓足勇氣,對陸升敞開心懷,訴說舊事,卻并不是為了換得陸升幾顆憐憫之淚的。——單單如此想一想,便只覺心腑之中,有怒火燒灼起來。故而謝瑢也不肯去安撫他,只生硬道:“不必為我可憐……”“可憐?誰可憐?”陸升卻眨了眨眼,眼神中醉意迷蒙,鼻頭、眼圈卻水潤通紅,他抬手笨拙擦了擦眼睛,反倒將兩只眼擦得愈發通紅,跟上林苑中飼養的雪白兔子一般。謝瑢一時語塞,只得嘆氣起身,重又坐在陸升身邊,將他攬入懷中,低聲道:“那你哭什么?”陸升順勢靠著謝瑢,將臉埋進他衣襟間,悶聲道:“我想我娘了……”謝瑢垂目望著懷里人,只覺胸臆間柔情漸生,滿溢而出,就連對他那優柔寡斷、軟弱無能的父親的怨恨也要容不下了。他輕輕撫摸陸升后腦,柔聲道:“堂堂羽林衛,怎好動不動就哭?”陸升哼一聲,只道:“率性而行謂之道,得其天性謂之德。小爺是有道有德的羽林衛?!?/br>謝瑢失笑,見他醉得愈發迷糊,索性抱了起來,放到一旁竹床上,親手為他脫下鞋襪、脫掉外裳。又命若竹前去為陸遠夫婦傳口訊,只道陸升另有要事,遲些再返家。他才坐在床頭,陸升便如同尋到熱源一般,自發滾進懷中,許是因不必面對面之故,陸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