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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永遠冷靜。 哪怕面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見她動容失色。 這份冰雪般的沉著冷靜,是為天子看診的太醫必須具備的品質。 一眾太醫,心里一定都在嘀咕著,為何他選中的是程錦容。事實上,程錦容確實是最合適也是最出眾的醫官。 程錦容含笑道:“師父這般盛贊,弟子便厚顏領受了。有什么夸贊的話,師父留著日后慢慢說?,F在先歇下吧!” 杜提點被逗得笑了起來。 …… 一炷香后,程錦容邁步進了椒房殿。 宮女們已經通傳過了,裴皇后沒有急著召她請脈,吩咐她先歇下半日。程錦容也確實有些疲累,回屋子睡下,睜眼醒來時,已是午后。 伺候的小宮女忙端來熱騰騰的飯菜。 椒房殿里,誰人不知裴皇后對程錦容的青睞喜愛?捧高踩低,在宮中也是常事。小宮女伺候得十分殷勤周全。 程錦容吃完午飯后,去給裴皇后請安。 不必裴皇后吩咐,菘藍已用目光示意,令宮女們都退下。菘藍和青黛留下伺候,不過是裝點門面功夫罷了。 “錦容,”裴皇后握住程錦容的手,關切地打量一眼:“你熬了兩日,怎么也不多睡一會兒?!?/br> 程錦容抿唇笑道:“多謝娘娘關心。微臣睡了半日,精神抖擻,半點不覺疲累。倒是娘娘,這兩日去保和殿伴駕,定然十分疲累?!?/br> 一直要裝扮成殷切關心天子龍體的賢良皇后,要察言觀色,要揣摩圣意,豈能不累。 裴皇后自嘲地笑了一笑:“本宮白活了十幾年,現在,也到了該疲累的時候?!?/br> 菘藍青黛心中一緊,悄然對視一眼,各自低下頭。 裴皇后輕聲問道:“錦容,杜提點為何要將你帶進保和殿?” 程錦容沒有避而不答:“師父年近六旬,體力精力都遠不及盛年之時。再過兩年,師父就會告老致仕。所以,師父選在此時,帶我進保和殿?!?/br> 裴皇后聽出了程錦容的話中之意,面色微微一變。 ☆、第二百二十五章 獨斷(一) 裴皇后目中閃過驚愕,呼吸急促了一些,想也不想地吩咐:“菘藍,你和青黛都退下?!?/br> 菘藍青黛默默退了出去。 寢室里只剩裴皇后和程錦容兩人。 裴皇后一把握住程錦容的手,急切地低語:“錦容,你的夢境里,皇上壽元不久,不出三年,便是病逝歸天。是也不是?” 程錦容深深看了裴皇后一眼:“是?!?/br> “娘一定已經猜到了。我能治皇上的病癥。當日考太醫院第三場,我以外科救治醫術為病患看診。杜提點親眼目睹,之后,他對我處處提攜,收我為徒,遮人耳目。這幾個月來,我時常出宮,每次去的都是杜提點的私宅。為病患開腹看診,積累經驗,磨煉醫術?!?/br> “按著杜提點的打算,我應該再磨煉一年半載??墒?,皇上宿疾發作愈發頻繁,杜提點的壓力越來越大,等不了那么久了?!?/br> “所以,兩日前,杜提點帶我進了保和殿。在皇上面前一力舉薦我?!?/br> 所以,程錦容日后會接替杜提點,成為天子的專職太醫! 裴皇后聽了這番話,并未釋懷,臉孔異樣蒼白,握著程錦容的手不停輕顫。 治好了宣和帝的病癥,是天大的功勞。程錦容便可穩穩立足,天子太醫之位無可撼動。這也意味著,程錦容將會長留宮中。 萬一失了手,等待程錦容的,將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都非裴皇后所愿。 “錦容,”裴皇后目中含淚,聲音哽咽:“這么一來,你以后要如何脫身,平安離宮?” “娘只愿你早日出宮,嫁一個心愛的夫婿,平日行醫看診,過些平靜安逸的日子。娘真的不愿見你身陷宮中泥沼,無法脫身?!?/br> “現在,我的病癥已經好了大半,有了自保之力。你不必再為我憂心,還是早些出宮吧……” 程錦容反手握住裴皇后的手,聲音輕柔而堅定:“這潭泥沼,我已一腳踏了進來?,F在脫身,已經遲了。永安侯虎視眈眈,杜提點也不會容我離開。而且,我也不想離宮?!?/br> “我既已選了這條路,就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br> 她要在荊棘滿布的懸崖邊,走出一條生路。 裴皇后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閃動,緩緩流下。 程錦容為裴皇后輕輕拭去淚水,聲音愈發柔和:“娘,你別哭。只要我們母女齊心,不管是什么險境困境,都能想出辦法來應對?!?/br> 裴皇后用力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目中閃出堅定近乎狠厲的光芒:“有娘在,誰都傷不了你半分?!?/br> 程錦容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裴皇后,一時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母女兩人相擁片刻,情緒各自平靜下來。 菘藍在門外稟報:“啟稟皇后娘娘,壽寧公主殿下前來請安?!?/br> 裴皇后定定神:“讓她在殿內候著,本宮要重新梳妝?!?/br> …… 壽寧公主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直等得心浮氣躁。 待裴皇后在程錦容的陪伴下出來,壽寧公主心頭的怒火悶氣夾雜著委屈傾瀉而出:“母后怎么讓女兒等了這么久?!?/br> 裴皇后淡淡瞥了壽寧公主一眼:“你這是來給本宮請安,還是特意來給本宮添堵,令本宮氣悶不快?” 壽寧公主:“……” 近來順風順水春風得意的壽寧公主,先是在保和殿外受挫,此時又被裴皇后冷言斥責。心里的委屈就別提了。 壽寧公主低頭請罪:“女兒言語冒失,絕非有意令母后不快。請母后息怒?!?/br> 裴皇后沒有出聲,壽寧公主只得維持著襝衽行禮的姿勢。不到片刻,便覺雙腿酸軟雙臂僵硬。 自小到大,壽寧公主何曾受過這等罪,很快就紅了眼圈。 裴皇后這才張口:“你已知錯,此事便作罷。不過,此事只此一回,以后絕不可再犯?!?/br> 壽寧公主紅著眼睛應下,規規矩矩地行禮問了安,然后才起身。 本來就不親近的“母女”,此時愈發疏遠。臉對著臉,竟然無話可說。 不過,壽寧公主被裴皇后今日的呵斥嚇到了,心里縱有怨氣,也不敢流露出來。默默地站在一旁。 良久,裴皇后才淡淡說道:“本宮還有一事要叮囑你?!?/br> “你父皇下旨賜婚,你和韃靼太子已是未婚夫妻。不過,本宮舍不得你早早大婚出宮。已和你父皇說過了,待你十八歲之后,再定婚期?!?/br> “在這兩三年之內,你和韃靼太子不可過于親近。免得宮中內外傳言紛紛,有損你這個大楚公主的閨譽,也損了天家顏面?!?/br> 裴皇后是出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