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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失職了。被困在那身世的愁云慘霧里,顧影自憐,后來又一門心思都撲在兒子身上,兒子一走,干脆丟了魂,渾渾噩噩度日,自始至終好些事都不曾參與,也不曾替沈昭分擔。 她問出來這句話,沈昭有略微的吃驚,隨即又覺得安慰,抬頭捋了捋她鬢前蓬起的碎發,道:“我自然弄明白了,可這事略有些復雜,并不是一時半刻能說清楚的。且當前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我們去解決?!?/br> 他將瑟瑟放開,兩人隔梨花幾端正坐好。 沈昭道:“賀昀能掌姑姑書房里的鑰匙,看來是挺受信任的。你覺得,對于姑姑那些見不得人的隱蔽事,他能知道多少?” 他這么一問,倒把瑟瑟問愣住了。 從前她只覺得賀昀這個人溫和謙遜又知分寸,什么事情交給他是再妥帖不過。日子久了,怕是母親也這樣想,所以才對他越來越信任,出來進去常帶他在身邊。 可要說信任……瑟瑟從前參不透,可現在有些明白了,這個世上母親誰都不信,并沒有哪個人能讓她完全放下戒備,交心透底。 可不信歸不信,但有些事還是需要指派人去做。賀昀常伴其左右,很難說會不會偶然聽到什么要緊的東西。 瑟瑟琢磨了一會兒,又覺得奇怪:“你為什么會突然這樣問?” 沈昭道:“我覺得今天的姑姑很奇怪。對于我們兩聯手擺了她一道,她應當是很生氣的,從她后來想在宣室殿門口打你就能看出來??墒且婚_始她最關心卻并不是這個,而是賀昀,要說她急著懲辦叛徒,倒也說得過去,可是,未免太急了?!?/br> 瑟瑟沒有沈昭這樣毒辣的眼神,低頭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并不覺得母親有哪里奇怪。但隨即又一想,母親若是能讓她溫瑟瑟看出什么異樣,那母親也就不是令滿朝文武皆膽顫的蘭陵長公主了。 說來算去,也只有一個沈昭能與她高手過招。 瑟瑟斟酌著說道:“你若是懷疑,若是覺得賀昀對你有用,我可以讓你們見一面?!闭f罷,她又頗有顧忌地補充:“你得保證他安全,完事之后最好能送他平安離開長安,躲過我娘的刀口?!?/br> 沈昭斜睨了她一眼,賭氣道:“我不,等我利用完了,就把他送回長公主,反正借刀殺人我最擅長了?!?/br> 瑟瑟平靜看著,神情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她將胳膊平放在身前,一本正經道:“我近來讀,在里談了用人之道,即‘循天、順人、明賞罰’。我不說賀昀對今天的事情有多大功勞,但若是沒有他,事情絕不會這么順利。阿昭,你不能不講道理。別的不說,你身為天子,總應當遵循圣人之道吧,不然將來還有誰敢為你賣命?” 一席話,引經據典,道理流暢,把沈昭堵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擎額緘然許久,才終于不情不愿接受了一個現實,那就是溫瑟瑟已經脫胎換骨,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由他糊弄的嬌小姐了。 兩人默然相對了許久,沈昭直起身子道:“可以,我可以保他一命?!彼鄄鬓D,用眼梢勾了一下瑟瑟,道:“讓八叔帶他進宮吧?!?/br> 聽到保證,瑟瑟的一顆心終于落了回去,但隨即又浮上詫異。 “你怎么知道他在八舅舅府里?” 沈昭一臉稀松平常:“猜的?!彼灶D,補充:“姑姑只要冷靜下來細細捉摸,應當也能猜到?!?/br> 瑟瑟瞬時驚出一身冷汗,忙站起身,看外面天色漆黑濃釅,母親離開已有些時候了,忐忑道:“那怎么辦?” 沈昭坐得穩當,月白錦絲袍鋪陳在身后,玉色絲絳垂在身側,甚至還抬手撩了撩蠟燭上躍動的焰苗兒,自信道:“放心吧,八叔能護住他?!?/br> 前世,沈昭也是花了將近半生,才在最后看清楚他這位八叔的為人。雖然外表看上去放浪形骸,豁然不羈,但其實骨子里是個守舊禮,尊宗法的人,最看重祖宗規矩。也正是因為此,在前世沈昭殺了岐王和慶王之后,八叔雖然表面上并沒有跟著那些老臣來為難自己,但確實表現出心灰意懶,漸漸淡出了朝堂。 所以今生,沈昭選定了八叔和宗玄一起勸服沈晞,果然,八叔對他的懷柔之策表現得很驚喜,也誠心誠意地向他保證,會竭力促成此事。 經此一事,其實沈昭靜下心來想想,前世落得個事事艱難,不得不靠殺戮而平息非議的地步,也并不都是旁人的責任,不能全怪旁人對他步步緊逼,在很多決定上,起初他確實過于偏激了。 這么一想,沈昭便覺得積郁多年的心結可以打開了。再看看身邊那同自己并肩作戰的瑟瑟,更加釋懷,這世上并沒有什么坎是邁不過去的,只要有瑟瑟陪著他。 他微微一笑:“我讓魏如海親自走一趟,把賀昀扮成內侍……”他猛地頓住,輕蹙眉,覺得扮成內侍實在太過不吉利,忙改口:“扮成侍女,帶進宣室殿?!?/br> 兩人一直在殿中等到亥時,等得實在不耐煩,為了消磨時光,瑟瑟提出和沈昭對弈。 令人悲傷的是,瑟瑟雖然近來念了許多書,開口引經據典勉強能唬住人,可棋局考驗的卻是一個人謀定而動,綢繆千里的本事,需要極深的功底,不是能速成的。 果不其然,不出半個時辰,瑟瑟的白子就被沈昭殺干凈了。 她在棋盤前耷拉下腦袋,沈昭卻心情大好,十分雍容體貼地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沒事啊,輸給我不丟人?!?/br> 話音剛落,內侍進來稟,說是寧王到了。 兩人忙打起精神,命內侍把棋盤撤下去,宣他進來。 這一進,卻讓瑟瑟大吃一驚。 寧王穿了件褚色闊袖絲袍,曳地的袖上裂開了幾道口子,邊緣絲絮絞纏,凌亂不堪。 甚至再仔細看看,袍裾上還沾著血,觸目驚心。 禁軍統領蕭墨合揖跪倒,抱拳沖沈昭道:“臣已將人帶到,果然不出陛下所料,剛出了崇仁坊,便有刺客上來截殺,一番苦戰,幸虧陛下要的人是完好無損的?!?/br> 說著,穿一身碧色侍女服,纖腰楚楚,婀娜動人的賀昀跪在了蕭墨身后,臉色煞白,像是驚魂未定。 倒是寧王,也顧不得是在御前,狠狠甩了下衣袖,怒道:“長姐是不是瘋了!” 瑟瑟默然看著眼前場景,什么都沒說,只朝殿前內侍招了招手,讓他帶著寧王下去更衣。 他走后,沈昭問蕭墨:“可曾抓到了活口?” 蕭墨道:“都是些不要命的,沒抓到活口,只留下了幾具尸體?!?/br> 這倒是在沈昭的預料之內,若那么容易叫他抓住把柄,那就不是蘭陵長公主了。他忖了忖,道:“你可檢查過?” 蕭墨回:“檢查了,手腕上都有火焰刺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