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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他的工作人員攔住要敲門的他,按過門鈴再打房間內的客服電話,但都沒有得到回應。賀鵬軒臉色一變,用力砸門喊:“梁章!梁章你在里面嗎?梁章!梁章??!”他并沒有在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在做一件無用功,緊接著才厲色地看向工作人員,“開門!立刻馬上,如果我愛人在這間房間里發生任何意外我一定要讓你們——”就在他失控地怒吼的時候,隔壁房間的門咔噠一聲打開,有一個人站在門外看著他,像是不敢確定一樣地喚了一聲。“賀鵬軒……?”——時間回溯到十二個多小時前。梁章和父母在工作人員的緊張安撫中被安全地接下了飛機,和許多人一樣虛弱卻又倉促地往前走著,遠離那個差一點點就吞噬了他們的惡魔。這些死里逃生的人們,已經不再是之前被告知“我們安全了”、“我們活下來”的時候,相互擁抱哭泣,狂歡地大喊大叫,抑或是對著身旁用極端的方式了解自己的生命的人尖叫和被安慰,對身邊每一個人報以最大的善意和祝福,詢問彼此的傷勢,為這個共同集結在這架從死神手中逃逸的伙伴們無差別地祈禱的同伴。他們恢復了陌生人的身份,開始將自己武裝保護起來,遠離那最不堪回首的三分鐘回憶。梁章回頭看了一眼。幸存者中,他大約是唯一一個做這個動作的人。天災人禍,誰也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發生,又在什么時候發生在自己身上。當時并沒有任何征兆,他在和父母討論著期待已久的旅程,過道旁的鄰旅正在舉手請空姐幫忙送一杯牛奶,他還注意到對方漫不經心地翻著航空公司提供的雜志打掩護看空姐胸前的位置,還有對方手邊脖子上夾著靠枕正歪著腦袋睡覺的女人。緊接著,廣播倉促地響了一聲,在所有人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飛機開始震動。在空中、在毫無落腳點的地方搖晃的是一件非??膳碌氖虑?,也只有經歷過的人能明白。廣播一開始極力安撫乘客,指導并督促他們使用呼吸器和防護設備,但在持續的劇烈搖晃中受過安全教育的人們都明白發生了怎樣可怕的事情,會有怎樣可怕的后果——飛機失事,從未聽說有多少生還率。人們開始恐懼,開始慌亂,開始用他們的方式做出應激反應,像是油鍋里的螞蟻,他們露出了最真實也最陌生的面目。直到后來乘務組都要放棄奢望,開始安排訓練有素的工作人員請他們自己在內的可憐人留下遺書,放進特制的地方,說不定有被最重要的人收到的可能。梁章沒寫,他爸媽也沒寫。他最重要的人就在身邊了,但并非沒有遺愿,但似乎也沒有任何意義了。直到現在安全著陸,他其實還很茫然。在死亡接近的時候,他很平靜地接受了,或許潛意識里他一直認為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他也在疑惑,疑惑這一刻踏入平地攙扶擁抱著爸媽的自己是否真的真實存在。他還在自我懷疑,就這樣被饒恕了嗎?同時,他還在恐懼。這會是最后一次嗎,還是這一切才剛剛開始?那賦予了他一次輪回、讓他度過了人生最完滿的一年、完成了那許多奢望和執念的時間之神,是否已經開始向他索取報酬,亦或者,開始毀滅,訴他原罪,予他懲罰?他沒有結論。他也不想要任何結論。他只是在這一瞬間,用力地,更用力地抱住了他的父母,堅強地站立在他們身旁,給予他們直立行走的力量和支撐。接到賀鵬軒的電話時,他還在惶恐的遲鈍中沒有回過神來,繼而按部就班地在導游和其他人的指示下亦步亦趨地做著什么,直到被送入這個房間。這一晚上,他都待在爸媽的房間里。三個人,誰都沒有睡。他們相互依偎著,梁mama不斷在說著梁章小時候的事情,不斷在回憶過去,也不斷暢想三口之家的未來,仿佛用力地提醒彼此:他們都還存在,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他們都還在各自的身旁。誰也沒有覺得疲憊,沒有一點睡意,梁爸爸的話也開始變多起來。他一手摟著妻子一手抓著兒子的手,對梁mama提出的許多要求都無條件許諾,也開沒有邏輯地說起很多往事來。他們都忘記了時間,直到安靜中突然有異樣的聲音傳來。第一個注意到的反而是正在說話的梁mama,她有些神經衰弱的癥狀,話音頓住,問:“是不是有誰敲門?”父子倆凝神去聽,這才聽到外面不小的爭吵聲。梁章站起來說要去開門,等他靠近了,梁mama忽然大聲說:“等等!先問問是什么人,mama可聽說了國外亂得很,千萬不要隨便給陌生人開門?!?/br>她不斷重復著,拉著梁爸走過來。酒店門上安裝了貓眼攝像頭,梁章爸媽正在研究內線的視頻要怎么使用,梁章已經隱約聽到了門外熟悉的聲音——對方疾言厲色,嘶啞怒吼音質完全改變了,但他立即就知道了他是誰。梁章打開了房門。“兒子別出去!”“賀鵬軒……?”梁mama和梁章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賀鵬軒靜了一下,眼睛緊緊盯著他,在酒店工作人員幾乎認定他是危險分子——他正兇殘地瞪著被他成為“愛人”的年輕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撕碎什么一樣——的時候,他也確實有了行動。工作人員就要擋住他,但賀鵬軒以非常理的速度一下子沖到了梁章面前。繼而,緊緊擁抱住他。“梁章,梁章,梁章……”他的聲音沙啞而顫抖。像是急于汲取溫度的野獸,他在梁章臉上蹭著,在他耳邊低聲呼喚著,一時親他的額角一時親他的頭發,慌張卻又細膩地呵護著失而復得的珍寶。他guntang的嘴唇觸碰到梁章涼透的肌膚,這才讓后者驀地醒過神來。“賀鵬軒?”他又問了一聲。賀鵬軒更用力地抱住他,抱得梁章骨頭都疼了,他說:“是我,梁章是我。別怕,我在這里,沒事了,已經沒事了?!?/br>梁章好似三魂七魄中走失的某一魂某一魄瞬間歸位了一樣,他抬手回抱住賀鵬軒,繼而把自己更深地埋進對方滿是汗水的濕熱的脖頸里,接著有比賀鵬軒的體溫更guntang的液體滴落、滲透、打濕了他的皮膚。“梁章我在這兒,別怕,沒事了?!?/br>他像安撫孩子一樣,一手按著梁章的背心將他扣在自己懷里,一手覆在梁章的腦袋上,一邊撫摸他的后腦勺,一邊親吻他的頭發和耳朵,極盡溫柔而又小心翼翼地說:“寶貝兒,沒事了,都過去了?!?/br>他沒有讓梁章不要哭,也沒察覺到自己和梁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