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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士兵正躺在一座座軍帳里哀嚎著,他們必須打起精神來。 司豈、羅清來幫忙了。 施宥承率領的羽林軍也來幫忙了。 輕重傷分開處理,清創的清創, 包扎的包扎,上藥的上藥, 縫合的縫合……一切井然有序。 一連忙了兩天, 紀嬋總算完成了所有活下來的重傷員的急救工作。 司豈和羅清把她從病床前扯了出來。 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 紀嬋終于覺得身體哪哪兒都不舒服了, 腰疼、背痛、腿酸, 大腦混沌, 且一跳一跳地疼。 司豈給她打了熱水、熱飯,為了讓她暖和些, 還在帳篷里攏了一小堆火。 紀嬋洗了頭發,洗了臉, 坐在木箱子上開始吃飯。 還是黍米飯, 大白菜和rou。 紀嬋兩天沒怎么休息,累過頭了,沒什么胃口。 她打了個呵欠, 勉強往嘴里塞了一口飯和一片大白菜,咀嚼兩下就咽了下去。 司豈坐在她對面,心疼地看著她消瘦極了的臉,說道:“我知道你困,那也挺一挺,吃兩口再睡?!?/br> 紀嬋打了個呵欠,“好,我吃?!彼滞炖锶艘豢?,閉上眼睛嚼。 羅清鼻子發酸,眼睛發脹,使勁眨了眨,才把淚意憋了回去。 “嘿嘿嘿,羽林軍的兄弟們聽著,還有兩具遺體對不上號,出來兩個,看看是不是你們的人?”營帳外有人喊道。 羅清抹了眼角的淚,奇道:“羽林軍不是只有傷,沒有亡嗎?” “是啊?!彼矩M先是頷首,隨后面色一變,“騰”地一下彈了起來,“小嬋,你先吃著,我和羅清出去看看?!?/br> “好?!奔o嬋下意識地點點頭。 司豈大步流星地出了帳子,在施宥承的帳前找到了那個正在找人的西北軍士兵。 “帶我過去看看?!彼蝗葜靡傻卣f道。 “???哦……”司豈個人特征明顯,那士兵認識他。 一行三人朝軍營外面走去。 “司大人,小人都問遍了,大家都說不缺人,也沒人認識這倆人。小人本來想要搜搜身,又感覺不大合適,您看看吧?!笔勘贿吔忉?,一邊把司豈引到一棵大柳樹下。 太陽落下去了,坤山的陰影逐漸籠罩了這片大地。 空曠的曠野上在幾天之間,又多了成千上萬堆新墳。沒有靈幡,沒有燃燒冥幣騰起的煙火,更沒有哭著送別的親人。 有的只是無盡的靜寂和呼嘯的西北風。 兩具遺體肩并肩躺著,身上各自蒙了一塊臟兮兮的破布。 腐朽的氣息被風吹走了大部分,但還有不少鉆到了司豈的鼻子里。 士兵用一塊臟的手帕墊著手,掀開兩張蒙布,說道:“兄弟倆感情不錯,手拉手死的,唉……下去后倒也不寂寞?!?/br> 兩具遺體暴露出來了:身材強壯的死于割喉,另一個較瘦弱的死于心臟破裂。 二人的手交握著,青灰的臉上似乎都帶著一抹解脫的笑容。 “老天爺呀!”羅清捂住嘴,驚詫地看向司豈。 盡管司豈已經有所準備,但真的被證實后,大腦還是一片空白了,全身像被凍住一下,分毫動彈不得。 是的,就是他們。 強壯的是朱平,瘦弱的是朱子青。 “果然是朱大人和朱大哥嗎?”紀嬋挪著步子走了過來。 “是啊……是他們?!彼矩M深吸一口氣,兩行淚從眼角滴落下來,人也緩緩跪了下去。 紀嬋走到他身邊,也跪下了,說道:“是啊,他們那么嫉惡如仇,又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呢?” 她磕了個頭,又道:“朱大人,朱大哥,一路走好?!?/br> 司豈也磕了個頭,“深藍兄……朱平兄弟,一路走好?!?/br> 羅清在二人身后跪下了,“朱大人,朱大哥,一路走好?!?/br> 三人磕了頭。 紀嬋起身后,單膝跪在尸體旁,把二人的隨身物品一一找了出來。 一塊玉佩,兩包金瘡藥,若干碎銀,一小疊銀票,還有三封信。 一封是朱平的,信封上寫著“吾兒親啟”;另兩封是朱子青的,一封為“吾妻親啟”,一封為“逾靜親啟”。 司豈拆開了寫給他的那封信。 信紙是舊的,布滿了折痕,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句話:“逾靜,吾贏你了,不容易呀。吾所殺之人,皆是十惡不赦之人,吾無愧于心。是以,吾來此不為送死,更不是逃避,只為斬殺惡人。無論結局如何,吾皆無悔。另,紀大人是個好女人,你要好好待她!朱深藍頓首,泰清六年正月二十三?!?/br> 借著些微的暮光,紀嬋看清了遺書上的每一個字,淚水大顆大顆地涌出來,模糊了視線。 司豈把信折好,放到羅清手上,再把紀嬋拉過來,用帕子擦干她臉上的淚,說道:“別哭了,深藍兄求仁得仁,也沒什么不好,是不是?” “是,嗚嗚嗚……”紀嬋心里認同,情感上卻接受不了,死了這么多鮮活的年輕人,她的悲傷早已逆流成河,干脆撲在司豈懷里大哭起來。 羅清和那名引路的士兵也哭了起來。 “哭吧哭吧,哭痛快了就好了?!彼矩M攏住她的肩,大手輕輕拍著紀嬋的背。 大約盞茶的功夫后,紀嬋忽然沒有了聲響,身子軟軟地墜了下去。 她昏過去了…… 紀嬋是過度疲勞引起的昏厥。 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移動的馬車上。 “你醒啦?!彼矩M坐在她身邊,他用大拇指摸了摸她的臉頰,“睡夠了嗎?” 紀嬋乖巧地點點頭,“睡夠了,咱們要回京城了嗎?” 司豈笑道:“是啊,在回京城的路上了?!?/br> 紀嬋坐了起來,“朱大人和朱大哥呢?” 司豈默了一下,指著車廂角落里的兩個白瓷罐子說道:“深藍兄生前說過,京城十大勝景,他最喜歡碧湖,死后想葬在那里,所以,我把他們都帶回來了?!?/br> 紀嬋的眼淚再次滾滾而下,哽咽著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朱大人以前說過,他不喜歡陰冷的地方,還是回去的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