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知道紀家老宅的位置, 查起來輕車熟路。

    果然, 他剛一進側門, 風塵仆仆的羅清就迎了過來, 稟報道：“三爺, 小的查出來了，紀先生就是紀嬋, 紀嬋就是魯國公家的表姑娘！”

    司豈繼續往書房走去，問道：“還有呢？”

    羅清道：“紀娘子在襄縣沒住幾天, 她把老宅租出去, 在吉安鎮買了現在住的院子。鄰居們只知道她是寡婦，除了仵作這個身份讓人不敢接近外，沒聽說紀娘子有其他男人。她跟捕快們來往最多, 卻從不單獨見某一個，只有隔壁的鰥夫齊先生對她好像有些意思?！?/br>
    司豈點點頭，紀嬋給他的印象不錯，她待人誠懇，行事進退有度，不像亂來的人，有人喜歡也是情理之中。

    他問道：“胖墩兒的生日時辰呢?！?/br>
    羅清道：“胖墩兒，不不，是小少爺，他四月十五生辰，穩婆是吉安鎮的一個接生婆?！?/br>
    司豈算了算日子，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果然是他的孩子。

    “奴婢見過三爺，二老爺叫三爺去老夫人的院子?！睆坢ama又來了。

    司豈頓時斂了笑意，邁出的腳步又沉又重，如墜萬斤巨石。

    他一步一步挨到正院的宴息室，發現幾位長輩依然都在。

    “聽說羅清回來了，事情辦得怎么樣？”司大太太掌管內院，羅清一露頭就有人稟報她了。

    老夫人緊張地看著司豈，首輔大人似乎也沒有了往日的從容。

    司豈道：“那孩子四月十五生辰，應該是我的?！?/br>
    “誒呦！”老夫人撫了一下掌，“那還不趕緊接回來啊?！?/br>
    “祖母，孫子覺得孩子跟著紀先生也挺好。紀先生頗有才學，人也穩重。而且我跟胖墩兒吃過飯，那孩子教養極好?！彼矩M干巴巴地勸道。

    “什么？飯都吃過了，你都沒認出自己的親兒子？你讓祖母說你什么好！”老夫人氣得七竅生煙，一只迎枕又飛了出來。

    司衡捂住了臉。

    司大太太嘴一咧，要笑，又急忙捂住了。

    司豈同妻兒一起用飯，卻與其對面不識，那場面，光是想想就覺得好笑。

    二夫人不高興，杏眼微垂，柔聲說道：“逾靜，既然她不想認，咱們就當沒有這回事吧。你有了兒子，羅家的姑娘只怕不大合適，還是你佳表妹好些，娘過幾日去趟歸元寺，把日子定下來?！?/br>
    司豈忙道：“母親，成親是一輩子的事，兒子忽然有了孩子，心里亂得很，親事還是再等一等?！?/br>
    “父親對此怎么看？”他求救地看向司衡。

    司衡明白司豈的意思。

    司豈想說的是：你不是說你沒有親孫子嗎，現在有了，我的親事就不用那么急了，你趕緊幫我說句話吧。

    他看看司豈的黑眼圈，心腸一軟，便道：“夫人，逾靜說的是，給他時間緩緩，親事不急?！?/br>
    二夫人皺了皺眉，勉強說道：“也好，那就過一個月再說?！?/br>
    “孩子的事怎么辦？老二，你給老身拿個章程出來?！崩戏蛉艘灿X得司豈沒什么要孩子的立場，就把這艱巨的任務交給首輔大人了。

    首輔大人道：“母親，這事兒不急，等她搬到京城后，兒子親自跟她談?！?/br>
    “唉……”老夫人伸出食指點點司豈，長嘆一聲，又對司衡說道：“你好好同她說，她若執意不肯，便也罷了吧。她有契紙在，總不能讓她說咱司家仗勢欺人?！?/br>
    司豈松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祖母還是那個祖母，到底還是講道理的。

    ……

    時間倒回到前一天。

    紀嬋從歸元寺風塵仆仆地回了家。

    秦蓉從廚房里鉆出來，笑著說道：“紀先生，我做了紅燒rou、清蒸魚和蒸雞蛋，馬上就可以開飯了?！?/br>
    “好香，謝謝小蓉?！奔o嬋把韁繩交給小馬。

    小馬把馬匹牽到馬廄，問紀嬋：“師父，京城是不是就去不上了？”

    紀嬋道：“看皇上怎么想，只要皇上不歧視女人，重視人才，京城便還能去得?！?/br>
    小馬道：“伴君如伴虎，就是說皇上不好伺候，師父，要不你避一避吧?！?/br>
    胖墩兒扔下墻根下的螞蟻，跑過來問道：“娘，你被人發現了？”

    紀嬋道：“對啊，你娘我的馬甲掉了?！?/br>
    胖墩兒的小眉毛擰成了毛毛蟲，“那皇帝會不會責罰？”

    紀嬋道：“放心吧，皇帝是個大好人?！?/br>
    “那就好?！迸侄諆悍帕诵?，又嘎嘎笑了起來，“小樣兒，別以為你脫了馬甲我就不認得你了?！?/br>
    “臭小子?！奔o嬋給他一個爆栗。

    小馬見這娘倆還有閑心玩鬧，心里踏實些了。

    幾個人跟平常一樣用了晚飯。

    收拾完碗筷，送走了小馬夫婦。

    紀嬋把紀祎叫到書案前，說道：“小祎，姐跟你撒謊了，你前姐夫并沒有死，他就是司豈司大人，你外甥其實是他的孩子?！?/br>
    “??？”紀祎愣住了。

    紀嬋抱歉地摸了摸紀祎的腦袋，“姐不是故意瞞你，只是當時為了不讓人刨根問底，就跟街坊鄰居說我是個寡婦，而且到現在姐也沒想讓胖墩兒認他們，就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胖墩兒冷哼一聲，撅起嘴，“我才不要認他?！?/br>
    紀祎心里還有些發懵，嘴上卻已經原諒了，“姐，不要緊的，不要緊的?！?/br>
    “姐，胖墩兒是首輔大人的親孫子？”他不自覺地再確認了一下。

    紀嬋在他臉蛋上輕輕掐了一把，“小祎，胖墩兒不回司家，你好好讀書，將來給我和胖墩兒撐腰，好不好？”

    紀祎是聰明的孩子，立刻明白紀嬋的另外一層意思了。

    他們姐倆根本不是司家的對手，只有他強大了，jiejie和外甥才會過得安穩。

    他握握拳頭，細白的臉皮繃得緊緊的，“好，我一定努力?！?/br>
    紀嬋把兩只手都放在他臉上，揉了揉，“好啦，輕松些，司家不是洪水猛獸，你差不多就行，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br>
    “姐，那博士的事，會不會……”紀祎明白這其中的厲害關系。

    紀嬋道：“皇帝是個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