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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將自己在北疆的勢力變得人盡皆知。“這可不是小事,將軍不插手,不怕事后被追究?”宮季揚似乎有些畏寒,又將手縮回了他寬大的袖子里,下巴也埋到了毛皮領子里,看不清他是否在笑,只聽得出他聲音里的暗諷。“那個位置,該是誰的,就會是誰的?!彼f,“有心人自然更有優勢,三王爺會成功的?!?/br>柳易想起他身中寒毒,畏寒也是自然的。雖然沒有下雪,夜間的風卻也像刀一樣從屋頂上刮過,他的棉襖已經足夠厚,還是覺得有些冷,更別提宮季揚了。“將軍,我有些頭暈,想先回去休息了?!彼麤]去接宮季揚的話,想來對方也不需要他去接,只是將這些說與他聽罷了,“不如明天再談?”宮季揚攏了攏袖口,微笑道:“也好,那我就不打擾先生休息了?!?/br>他站起身,不像柳易一樣借力躍下,而是如來時一般,規規矩矩地從屋后的梯子原路下去。柳易坐在屋頂,待他安然落地才下去,恰好燕子般輕巧地落到他面前。“別想太多了,好好休息?!?/br>“好,將軍也是?!彼麛[擺手,徑自開門進了房間。宮季揚還站在原地看他,他感覺得到,卻拿對方沒辦法——誰讓這是將軍府的地方呢?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他一個人。柳易脫了棉襖,鉆進被窩里,聽著窗外遙遠的雞鳴聲閉上眼。鬧劇般的一天,所有難纏的家伙都擠在這一天一齊冒出了頭,讓人煩躁不已。天已經快要亮了,希望別再發生任何事,讓他一覺睡到天亮吧,明天只會比今天更煩。他猛地拉起被子,直接蒙住了頭。明明叮囑過杭杭別喊他,第二天柳易卻還是被她叫起來的。“先生,先生,該起床啦?!?/br>“……”他埋在棉被堆里翻了個身,又伸手將被子拉過頭遮住腦袋,“不是說過讓你別叫我起床嗎?”“可你只讓我早上別喊你,這都晌午了?!焙己急е化B衣服站在床邊,表情無辜得很,振振有詞道,“再不起來可就只能吃晚飯啦?!?/br>都這個時候了?柳易皺著眉從被子里探出頭,看了一眼窗外,被正午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立刻又縮了回去。“我這就起來,你先出去吧?!彼麗炘诒蛔永镎f。他之前沒有賴過一回床,這次來得太突然,杭杭也拿他沒辦法,只好抱著衣服放進箱子里,自己轉身又出門去,打算到廚房給他端些飯菜留著,免得柳易醒了真吃不上飯??伤齽偝隽肆椎姆块T,就迎面撞上了不應該出現在這兒的人。宮季揚從拐角轉過來,恰好對上她的視線。“杭杭?!彼χ鴨舅拿?,“柳先生呢?我有事與他相商?!?/br>杭杭緊張得舌頭都要打起結來,手背在身后快絞成了麻花,才勉強擠出幾個字來。“先生……先生還在睡?!?/br>宮季揚抬頭望了一眼屋檐外的天空。“還在睡?”“嗯?!彼裆岷?,杭杭也逐漸自在了些,“說是昨晚喝得多了,有些頭暈?!?/br>既然先生還沒起,將軍該先回去了吧。她在心里剛小小松了口氣,就聽宮季揚道:“你去忙吧,我去屋里等他?!?/br>杭杭瞠目結舌,眼睜睜看著他推門進了柳易的房間,不知該作何反應。柳易睡得迷迷糊糊,但仍然敏銳地察覺到有人進了屋子,起初還以為是杭杭,仔細一聽卻發現步伐不輕,比起女眷更像個男人。在這院子里,要瞞過人摸進某個房間里可不是什么難事,早在住進來的第一天他就發現,除了他自己,這院子里再沒第二個有武功在身的人。上到大侍女,下到灑掃的雜役,沒一個會武的,這在將軍府顯然并不正常,他只能理解為是宮季揚有意而為之。反正沒有會武的下人,他也會暗地里派人盯著這兒,不過是明和暗的區別,對柳易而言并無兩樣。但現在不一樣了,有人在他睡覺時摸進房間里,聽腳步聲還是會武的——除非宮季揚突然改變主意,否則就是不相干的人摸到了他的床前。宮季揚以外的人進了這屋子,可就不一定只是試探了。還可能會要他的命。他在被窩里睜開眼睛,搭在枕邊的手不著痕跡地摸到了枕下,握住了藏在那里的匕首。來人卻在他床前數步遠的位置停下了腳步,站了一會兒,沒再前行,反而轉身朝桌子的方向去了。他將被子悄悄掀起一點,從縫隙中迅速瞥了一眼那人的背影,見他身形高大卻裹著厚厚的狐裘,手里還抱著袖籠,心下稍安。可他立刻又被涌上心頭的疑惑驅散了繾綣睡意,這個點,宮季揚不好好吃飯,自己一個人跑到他這兒來做什么。杭杭剛出去,肯定遇到了他,宮季揚明知他沒起床,還跑到房間里來看他睡覺?柳易替他設想了好幾種可能,最后發現自己果然無法理解大將軍的想法,于是只好認命地伸了個懶腰,裝出一副剛被吵醒的樣子,掀開被子懶懶地坐起身來。“將軍找我有事?”宮季揚轉身來看他,大約是見他睡眼惺忪的樣子別有一番趣味,嘴角噙著一點笑意,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明來意:“昨晚的事,咱們說好了今天繼續談,不是嗎?”就為這個?柳易狐疑地掃了他兩眼,道:“可是現在還早,你也看到了,我還沒起身洗漱?!?/br>三王爺要篡位,身為鎮北大將軍要不要出手幫皇帝一把,這種事,難道不應當留到深夜,躲到無人處去偷偷商談?這才晌午,太陽還在天上耀武揚威,用得著這么猴急嗎?面對他的質疑,宮季揚一撩衣擺在桌前坐下,為自己倒了杯茶,“不急,你慢慢來,我在這兒等你?!?/br>柳易幾乎要為他的厚臉皮喝起彩來。腹誹歸腹誹,宮季揚在房里坐著,他斷沒有再繼續賴床的道理,只好從床上爬起來,隨意抖了抖被子,轉身去屏風后洗漱更衣。杭杭將他昨天穿的舊棉衣收走了,給他掛了件簇新的暗色棉袍在架子上,柳易拎起來看了看,確實是他的尺寸沒錯,可無緣無故收走他的舊衣服作什么?這新衣服又是哪來的?他可不記得自己有被裁縫量過。疑惑著穿上那件袍子,他從屏風后轉出來,發現宮季揚正百無聊賴地擺弄他那狐毛袖籠,臉上沒什么表情,倒是比平日里少了幾分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