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旁的少女不想動。哪怕是分一下神，她都不愿意。

    外頭的熱鬧漸漸歇下，江面也變成了荷塘月色，籠著一層薄薄的霧，帶上了朦朧美。

    天上的星星眨著渴睡的眼，地上的人卻還在書桌前奮筆疾書。

    宋楠楠無意識寫下幾個公式之后，突然間靈光一閃，歸納法，沒錯，這道題應該利用初等數學的知識，這是對正整數n的歸納。

    將集合M中的最小數設為m，然后再分m＜an跟m≥an兩種情況進行分析。

    思潮如同錢塘江大潮一般洶涌澎湃，猛烈地沖擊著宋楠楠的腦袋，她甚至感覺自己的手速已經跟不上思維速度，每一筆寫下的字跡都潦草地堪比天書。

    然而她不敢停下來一筆一畫慢慢書寫，因為她害怕靈感轉瞬即逝，她好不容易扒著的門會在她面前關上。

    第二天一早，三個男生在自助餐廳看到宋楠楠的時候，都嚇了一跳。

    陳思宇忍不住問：“你是不是認床頭，昨晚一夜沒睡呀？”

    這習慣挺要人命的，到時候參加全國賽，估計也不會給他們時間調整。一夜沒睡好相當于腦震蕩一次。

    你被人打了一悶棍上場考試，什么感覺？

    宋楠楠毫無花季少女的自覺，形象堪稱潦草，打著呵欠還有臉跟男生們打招呼：“早，趕緊動手，強烈推薦芋頭糕?！?/br>
    主要是她一夜沒睡幾個小時，嘴巴是苦的，芋頭糕吃的居然還有味道。

    向天不贊同，皺著眉頭教育自己的師妹：“你這樣子不行啊，考完一天就必須得放下。要考兩天呢，你這個狀態怎么應付今天的考試？”

    宋楠楠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一本正經：“題目都過來敲門了，我要是不給那只蚱蜢開門的話，別說昨晚了，今晚我都別想睡覺?！?/br>
    這種事情真不是它能控制的呀，明明是蚱蜢先動的手。

    “臥槽，你真做出來了!”賀明大呼小叫，“我跟你說，這題基本上全軍覆沒，大家都死得很慘?！?/br>
    作為江湖包打聽，賀少在自己的地盤上就沒有弄不來的消息。昨天一張試卷，直接讓一堆小朋友想要收拾包袱走人。

    好歹大家也是各個學校的牛娃，居然第1題都不會做，那不是真應了校長的話，他們根本不適合搞競賽嗎？

    既然如此，還是早點走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普通高中生的生活，其實也挺香。再說物理化學競賽這些，難道就敵人一等嗎？完全可以試試。

    “真是辛苦老師了，他們費盡心思，不過是想告訴有些人不要再混水摸魚，浪費大家的時間?！绷终苘巵聿蛷d的時間有點晚，他不急著找吃的，居然還有心思跑到一中人面前刷存在感，話里有話的明晃晃，“考一場試就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水平了吧?！?/br>
    宋楠楠點頭，大言不慚：“是啊，這些美妙的題目告訴我，我就是為奧數而生的。倘若我錯過它們，是我的遺憾，更是奧數的遺憾?！?/br>
    林哲軒震驚了。作為從小到大的牛娃，他還是頭回碰上如此不要臉的人，居然好意思在他面前大放厥詞。

    她為奧數而生？奧數到底得罪了誰？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林哲軒的同伴就像個蹩腳的救火隊員，又噠噠噠地跑過來，愁眉苦臉地賠著小心：“對不起，對不起，你們吃飯，考試加油！祝大家好運！”

    賀明冷笑：“他縫上這張嘴的話，我們所有人都佛光普照，福音繞耳?！?/br>
    這都什么玩意頭嘛。

    同伴在林哲軒再度開口得罪人之前，強行將他帶走了。

    宋楠楠忍不住摸下巴，真不是他腐眼看人基，實在是這二位的互動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啊。

    賀明看她盯著這兩人瞧，立刻提供一手八卦：“你們知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林哲軒跟貓被踩了尾巴一樣，一直盯著宋楠楠嗎？”

    陳思宇也覺得理解不能。說實在的，宋楠楠就是憑借一試的高分將人擠出去了，擠掉的也不是他林哲軒呀。這二逼到底抽哪門子的風，非得盯著人家姑娘沒完沒了。

    要不是林哲軒看上去就不是個正常人，他都要懷疑這家伙是瞧上宋楠楠了，所以才這樣蹩腳。

    賀明意味深長：“他是在提他旁邊的這家伙出頭呢。知道一步之遙被擋在省隊外頭的是哪位嗎？就是剛才那家伙。我打聽過了，這小子也是一試不到100分，二試考得倒不錯，剛好比咱們宋楠楠少一分，就悲劇了唄。聽說他倆約好了一塊兒考全國賽，到時候捧兩塊金牌回來?！?/br>
    大家倒吸一口氣，瞬間理解了林哲軒的陰陽怪氣。難怪他看宋楠楠不順眼呢，這事兒擱在誰身上，誰都要意難平啊。

    陳思宇憤憤不平：“那宋楠楠也是憑真本事考出來的，誰讓他們自己不把一試當回事。既然主辦方這么出題了，那肯定有自己的用意嘛?！?/br>
    賀明冷笑：“他有種跟主辦方懟嗎？為什么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是因為根本見不到閻王的面啊?！?/br>
    宋楠楠聽了半天，因為睡眠不足反應遲鈍的腦袋突然間感覺不對勁。

    你才小鬼呢，你們全家都是小鬼。

    吃過早飯，沒有休息時間，所有人集體奔赴小會議室。這兒就是他們以后培訓的地方，無論考試還是上課，都在這間屋子里頭進行。

    今天過來給他們親自授課的還是昨天那位頭發花白的省大副校長。只是比起前頭的和顏悅色，今天老人的臉色相當不好看。

    “我再最后說一次，做學問先做人，求學最重要的是先端正了態度。不會做的題目不可恥，我也有很多做不出來的題目。但是你明明不會做，卻故意寫什么顯然來蒙混過關，這就是道德敗壞。

    昨天你們考完了以后，我們老師連夜閱卷。請注意，我們誰都不是專職做這個事，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堆教學任務。給你們改試卷，是抽出了我們的業余時間，是件很辛苦的事。

    你們已經走到現在，應該明白一道競賽題可以有十幾種解法。每一種解法，老師都得仔仔細細地看，沒有標準答案擺在我們面前，我們直接對著答案套就行。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們每個人的工作量都大得驚人。你們考試辛苦，我們閱卷更辛苦。辛苦到根本沒人愿意做這個事，全憑著對你們這些學生的期待，期待數學事業后繼有人，我們才能堅持下去。

    就這種情況，還有人拿什么顯然故意來糊弄人，這是什么？這是道德敗壞。

    昨天我看到了一份試卷，什么由托勒密定理，再由角元塞瓦定理，最后由笛沙格定理，證明成立。

    請問是怎么成立的？這道題跟你說的這些東西有什么關系？騙分永遠避免不了，但騙分也要講良心。

    再讓我看到這種鬼東西，直接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