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旲握拳，眼中光芒更盛。

    文士愣了半晌，終于反應過來了，他想說話，卻又覺得陳旲說的的確在理，蜀王對陳旲母子還有陳旲的母族實在是太過刻薄寡恩，文士嘆道：“想我一族，在蜀地頗有勢力，這么多年族中子弟從文者盡心料理政務，習武者與山中夷族作戰，英勇非常?？墒悄愫湍隳赣H這些年過得是什么日子，叫那不知從何處來的李氏母子欺凌?！?/br>
    那文士道：“不過公子，此事行至不易，怕是要從長計議啊?！?/br>
    陳旲目光堅定，道：“有人會幫我們?！?/br>
    蜀王歸府修整一番，上書覲見陳昱，朝中勛貴顯宦皆等待陳昱的回應，陳昱下詔，開大朝會，面見蜀王。

    這是近兩月以來，病重的皇帝陳昱第一次露面。

    第99章 覲見

    天邊將白，文武百官皆行走在御道兩側，早晨露重他們肩上和發上都微微濡濕，他們走到殿前站定下來，才算是松口氣。

    今日將開的大朝會，蜀王這位離開洛陽近三十年的藩王會來，而那位據說已經臥床不起的帝王也會來。

    官員們都不敢說話，有的人圍在盧恒身邊，如今盧后掌控宮闈，膝下有皇子，朝中一些官員皆附于盧氏，孟氏如今韜光養晦，從來不與盧恒正面沖突，細細看來除了掌刑名的宋氏和一些老牌的勛貴以及從頭到尾都不發聲的三公，朝中盧氏的人居然占了大半。

    表面上看盧氏是局勢大好，可盧恒面色卻十分凝重，蜀王來了，陛下如今只怕是存了要將蜀王永遠留在洛陽的心思，此事不好謀劃，而現在關于先孝懷太子之子的事也愈演愈烈，坊間什么不靠譜的傳言都有。

    如今就像是攪在黃河的旋渦中，情勢愈發讓人看不清了。

    天邊的太陽露了個頭，盧恒叫那陽光照著微微瞇了眼睛，古來富貴險中求，如今怕是要入場廝殺了。

    “陛下駕到?！?/br>
    遠遠的，車駕從御道緩緩而來，那條道路是專屬于大魏君王的，除了這個王朝真正的主人誰也不能踏上去，只有站在這里才能近距離體會到身為君王至高無上的權勢，才能嗅到無上權柄的芬芳。

    陳昱身著袞服而出，他緩步上前，群臣跟著他走進了大殿，陳昱在身旁內侍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上了御座，他落座，眾人目光隱晦地落在他臉上，不敢多看。

    只是那么幾眼，殿中人皆是心中一緊，這位陛下看起來起色不錯，只是眉眼間的倦色難以遮掩，而身上的袞服居然有些大了，誰能想到，不過幾個月，這位還算年輕的君王瘦了這么多。

    眾人跪伏，道：“拜見陛下?！?/br>
    陳昱看遍了殿中群臣，道：“起來吧?！?/br>
    群臣起身，默默不語，陳昱道：“宣蜀王覲見?！?/br>
    身旁的高景高聲道：“宣蜀王覲見?！敝灰姼咦A上的陳昱以袖掩口，似乎是低聲咳嗽了幾下。

    殿中氣氛肅穆，眾人連動都不敢動，過了一會兒，有內侍道：“蜀王覲見?！?/br>
    在群臣目光中，蜀王上殿，他身量魁梧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正值壯年，他上殿后，拱手下拜道：“蜀王拜見陛下?！?/br>
    隨行的內侍將蜀王帶來的奏疏呈了上去，蜀王道：“此次朝覲陛下，備上一二禮品?！?/br>
    高景將那禮單接了過來放在陳昱面前，陳昱大概一掃，皆是蜀地風物特產還有金銀若干，陳昱道：“蜀王客氣了?！?/br>
    蜀王道：“蜀中乃是陛下疆土，臣忝居蜀王之位，乃是替天子守疆土，朝覲陛下乃臣之本分?！?/br>
    陳昱臉上泛起了潮紅，他想說話，卻咳嗽了幾聲，一旁高景忙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個小盒子，陳昱捏了一顆丸藥放在口中，略微平復了呼吸，他道：“蜀王不遠萬里而來，蜀中之事我們押后再談，今夜朕為叔父設宴?！?/br>
    眾人雖看到了陳昱的情況，卻都裝作自己什么都沒看見，陳昱這樣說，明顯是身體撐不住了，想要快點結束大朝會，可蜀王卻拱手道：“多謝陛下體恤，不過臣自抵達洛陽，聽到一些傳聞?！?/br>
    陳昱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半張臉，面上顯露出了些許痛苦之色，他低聲道：“洛陽坊間傳聞做不得數，叔父遠道而來，需要好生休息?！?/br>
    陳昱一句話都還沒說完，一旁高景遞了手帕過來，陳昱掩住了口，蜀王則趁機道：“此事同先孝懷太子有關?！?/br>
    陳昱放下了絹帕，面色迅速恢復了正常，他冷淡道：“哦，怎么同先孝懷太子相關了？”

    蜀王立刻跪下，道：“陛下，昔年先孝懷太子之子陳旻，并未夭折?！?/br>
    蜀王這話仿佛一道驚雷，殿中人皆面色大驚，大魏初建的舊事，說來知道的人也不多了，畢竟三十年前先帝將這洛陽殺得血雨腥風，眾人噤若寒蟬，這些事慢慢地便沒人有膽量提及了，也慢慢淡忘在時間中。

    蜀王來者不善，人人皆心知肚明，可是無端端提及一個死了這么多年的人，究竟是何用意呢？

    群臣交頭接耳，三公卻狀若未聞，盧恒則是定定看著蜀王，他在等著對方說出下面的話。

    “叔父慎言?！标愱怕曇舻?，完全聽不出情緒。

    蜀王則激動道：“昔年舊事不可再提，陛下，阿旻由我所救，帶往蜀地，如今早已成人。臣不忍長兄之子流落在外，是以將他帶入了洛陽，認祖歸宗?！?/br>
    陳昱眼中暗芒閃爍，原來蜀王存了這樣的心思，他心中冷冷嗤笑，面上卻露出了驚色，他看了看下列的盧恒，那盧恒面色也不大好。

    蜀王道：“請陛下宣陳旻上殿?！?/br>
    陳昱向高景使了個眼色，高景道：“宣，陳旻上殿?！?/br>
    伴隨著內侍的聲音在寂靜的宮室中飄蕩，一個身著玄色衣衫的男子走了進來，他入了殿，行大禮，跪伏在地上道：“陳旻拜見陛下?！?/br>
    “請起?！?/br>
    陳旻起身，同陳昱對視，這是陳昱第二次見到陳旻，他老多了，與在豹苑相見的時候，少了許多精氣神卻多了幾分深不可測。陳旻對上陳昱平靜無波的目光，甚至還笑了，他笑得溫和，陳昱卻從那笑容中看出了幾分譏誚。

    陳昱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下。

    陳昱對蜀王道：“叔父這就是你說的先孝懷太子之子？”

    蜀王點頭稱是，道：“昔年阿旻并非夭折而是臣帶去了蜀地，如今也該讓他回到了陳氏宗族?！?/br>
    陳昱想說話，卻見盧恒出列道：“陛下，孝懷太子之子在世，這是一樁喜事，可是昔年舊事許多人不得知，如今有人說是孝懷太子之子，此事茲事體大，還請陛下慎重行事，驗明正身才是?！?/br>
    蜀王勃然作色，道：“阿旻當年離開洛陽，卻有不得已的緣由，如今便是連本王都信不過了？”

    蜀王這話殿中人皆默默然，當年陳旻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