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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是他的對手,不多時便滾得滿頭滿身的醬汁,哭爹喊娘,狼狽不堪。 上至親王宗室,下至鄂倫岱的狐朋狗友都是富貴溫柔鄉里長大的白/面公子,都被他這樣一副欲啖其rou的模樣駭住,連句話都不敢多說。 最后晉安把軟得像個破麻袋的鄂倫岱往地上一扔,追虹出鞘,眾人大驚:“手下留情!”結果寒芒一閃,衣帛破碎的聲音傳來,鄂倫岱下意識一滾,卻露出了雪白的屁股蛋。 眾人哄堂大笑,又有人拍手叫道:“好劍法!” 晉安一甩辮子,執劍揚長而去。他騎在馬上,頭也不回地沖十四說:“上馬?!?/br> 八阿哥知道后追出來挽留:“將軍,得罪了,留下來吃杯水酒吧?!庇挚聪蚺赃叺氖?,沉聲喊道:“十四弟?!?/br> 僅僅一個稱呼,沒有任何其他的指令,卻有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 九阿哥也跟著喊:“老十四,你總得留下給八哥捧個場吧?” 十四一愣,動作頓時遲緩。晉安瞥了他一眼,沖八阿哥一拱手:“多謝款待?!北愦蝰R而去。 身后八阿哥的目光猶如芒刺在背,十四一咬牙,仍是爬上馬背,跟了出去。 他先前頗為自己的騎術沾沾自喜了一番,如今晉安帶著他一路冒雨疾馳,渾身被雨打濕,衣服冷得像冰塊一樣貼在身上,腿間磨破了皮,每一次顛簸都像受刑一樣。如此疾行數個時辰,他早已雙股戰戰,胳膊酸痛,差點抓不住韁繩。晉安仍是速度絲毫不減,十四咬牙跟著,最后停下的時候,幾乎勒不住馬。 晉安回頭抱了他下馬,抬頭望去,木欄、箭樓、鐵鎖門,披甲士兵層層巡邏,門楹上黑漆金匾寫著“西山大營”四字。卻不入營門,而是往軍官及其家眷居住的營區而去。 十四多次跟著康熙來西山牧場射獵,卻從沒進到軍營里頭,不由新鮮又困惑。 西山提督岳升龍回到自家院子里,聽說有客來訪,滿腹狐疑地迎至中堂,一看就樂了,雙方大笑著拱手見禮。 岳升龍一拳擂在他胸口,笑問:“你來還我的桌子了?” 那年岳升龍在山東任職,遇到康熙微服出巡,晉安闖營求救,一急之下竟然劈了他的桌子。兩人不打不相識,又勾出當年同征準噶爾之誼,最后竟然幾成莫逆。 晉安饒有興趣地問:“聽說十四爺舉薦你到關外練兵,那你可見過十四爺?” 岳升龍爽朗笑道:“我又不上朝,哪有那么容易見到貴人們?這位爺才十五,毛都沒長齊的小孩,我見他做什么?” 十四表情猙獰了一瞬,暗自磨牙。晉安撫膝大笑,拉過他介紹:“這是我母家的侄兒,我們回京路過這里,叨擾你一晚上。桌子沒有,倒要敲詐你一桌子酒菜,要上好的玉泉釀,沒有二十年我不喝!” 十四詫異了一路晉安帶他來軍營做什么,滿以為會得到答案,沒想到他真的只是和岳升龍喝了一晚上的酒,吹牛談天勾肩搭背又笑又鬧。 十四騎了大半天馬,又被灌了幾杯酒,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突然感到腳背一熱,卻是朱五空打了熱水過來給他揉腳:“爺,凍了大半日。這藥包里加了生姜,揉揉腳渾身暖和?!?/br> 十四點點頭,閉目養神,半晌突然問:“舅舅那邊送了嗎?” “這……” “馬上送去。不,我親自去?!笔暮鷣y擦了腳,蹬上鞋子,就往旁邊的客房來,卻見書房里燈火通明。 兩個人都醉得七七八八,岳升龍粗豪的聲音帶了幾分無奈:“……以往克扣糧晌也就罷了,如今一個大爺,一個八爺,手里捧著大把的銀子想跟我們說話,反倒愁得我覺都睡不著。唉,帶這天子腳下的幾萬人,難??!我還盼著兄弟你,給我指條明路呢?!?/br> 康熙朝轄制武將,將其麾下副將、參領等二級軍官頻繁互調,以防尾大不掉。晉安人在黑龍江,其實以往的部將下屬多有在京城周圍任職的。十四悚然一驚,終于明白為何八阿哥千方百計要拖舅舅過去坐坐。他下意識就想湊過去聽,卻在墻角處被一個人影撲上來,猛地捂住了嘴:“噓!你是誰?” 兩個半大小子面面相覷,十四見那人不過十二三歲模樣,虎頭虎腦憨態可掬,穿著白綢褂子、散著褲腿、頭發亂糟糟的,一副家常打扮。那人似乎也發現他年紀不大,不可能是刺客什么的,松了手笑道:“這是我家,你是烏雅大人帶來的?” 十四尚來不及回答,又聽里頭晉安說:“……八旗子弟人才濟濟,要不是長姐入宮為妃,也輪不到我開衙建府、為宰一方。準噶爾我也打過,毛子我也殺過,二十年位極人臣,一展所長,就算最后真是大爺八爺坐了金鑾殿,我也沒什么遺憾的。唯獨董鄂氏給我留下一個女兒,如今年方五歲。明人不說暗話,大哥,我想以長女作配你家鐘琪?!?/br> 十四猛地瞪大了眼睛,整個八旗上層人家莫不以姑奶奶入宮為榮。萬沒想到,他們兄弟竟拖累得舅舅早早為女兒覓婿。 岳升龍亦是惶恐不已:“可是……我們家原是漢人啊,況且這歲數也差得遠著呢?!?/br> 晉安笑道:“英雄莫問出身。況且你是岳飛二十世孫,你家先祖抗金救國的時候,我們的祖先還在黑山白水之間打獵為生呢!至于年紀嘛,丑話放在前頭,要是我那會兒不在了也就罷了,只要我活著一日,他就必須等著我家蓁蓁。敢納妾?哼哼?!?/br> 十四眼眶一熱,揉揉鼻子,忍下喉間酸澀的感覺,突然見對面頂著一頭亂毛傻小子也一臉呆愣。十四瞇起眼睛,抄著手打量他:“你不會就是那個勞什子鐘琪吧?” 岳鐘琪吸吸鼻子,愣愣地說:“我,我是啊?!?/br> 十四看他的眼神瞬間透著嫌棄,笑容逐漸猙獰。 晉安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起來叩響十四的房門,半天沒有響動,他只當小孩子睡懶覺,沉了臉色正要踹門,卻見小阿哥精神奕奕地背著手信步回來,活像一只昂首闊步的斗雞。 他上前整整十四歪掉的發辮:“哪兒去了?” 十四背起手,淡然一笑:“遇到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渾小子,爺教訓教訓他?!?/br> 晉安見他沒有吃虧,便也一笑了之。 岳宅建在半山腰上,從外書房的窗口望下去,鐵青色的大地蒼茫無垠,寂靜的山林像沉眠的巨獸靜靜起伏。遠望去不過兩個巴掌大的營區里,早起的士兵像工蟻一般密密麻麻地從營帳里鉆出來,匯聚成一股灰色的潮流涌向武場。戰馬的嘶吼在山谷里瀠洄曲折,仿佛悠遠飄渺的樂聲。 十四被這場面震住,饒有興致地看了好一會,突然雙手攏成喇叭狀,沖著山谷里喊了兩嗓子。高山深谷綿延千里,紅日薄發光耀萬方,晨風蕩盡胸中積郁。 晉安繞著屋子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