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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竹簾紗帳之后,臨水的屋子里清幽涼爽。香爐里燃著他慣用的檀香,香氣悠遠綿長,仿佛十幾年的光陰凝結其中。 胤禛發覺自己好像回到了短胳膊短腿的幼兒模樣,記憶里溫馨雅致的永和宮凝結著沉重的氣息,出入的宮人面色悲痛,雖然沒有明著穿白縞素,卻也摘了渾身的配飾,去了顏色衣裳。 胤禛聽到配殿里有女人的哭聲,那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沉痛悲傷,以至于他一時沒有辨認出那是誰。直到進了似曾相識又處處不同的東配殿,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抱著懷中稚童,他才駭然發現,那人竟然像極了繡瑜二十多歲時候的模樣。 他下意識上前喊了額娘。那人回頭,熟悉的面孔上卻結著nongnong的怨毒。她忽的起身,重重地推了胤禛一把。胤禛跌坐在地上,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她,目光卻不由自主被她身后的孩子吸引。他驟然瞪圓了眼睛,手指緊扣地毯,那躺在床上面孔蒼白的,分明就是—— “蘇培盛,你小子是不是想滾去馬房當差了?大熱天的,這盆里的冰化得差不多了,就不知道換換嗎?這檀香,煙熏火燎的不熱嗎,你就不知道換上香餅子?還有這簾子……” 胤祚背著手在水閣里轉悠一圈,逮著蘇培盛一通埋冤,一個腦瓜崩敲在他頭上,卻聽那邊胤禛急促地低聲喊他:“小六,小六……” 嗯?自打開始上朝聽政之后,得有五六年沒聽四哥這樣喊他了。胤祚疑惑地上前挑起紗帳,卻見哥哥閉著眼睛表情痛苦,顯然是夢魘著了。 “四哥!四哥!”胤祚趕緊上前搖醒他,卻摸到他身上冷汗涔涔,濕透了寢衣。 胤禛猛地睜眼坐起身來,好半天才平復心跳,低聲喃語:“我要殺了索額圖。我要殺了索額圖?!?/br> ”是是是,他該死?!必缝衤榱锏囟堕_折扇給他扇風,復又嘆道,“但是你也別太把這事放在心上了。我現在能吃能跳的,你為陳年往事氣壞了身子不值得?!?/br> “能吃能跳?”胤禛斜他一眼,喉結滾動半晌才說,“你小時候最喜歡吃rou,櫻桃rou、東坡肘子、四喜丸子。那事之后再也沒碰過,口味全變了?!?/br> 胤祚打扇的手一頓,臉上笑容僵住,片刻才強自狡辯:“那又怎樣?沒了豬rou還不活了?爺吃魚吃羊吃螃蟹,照樣活得好好的。這都是隆科多的計策,你可別傻傻地去對付太子?!?/br> 憑什么不呢?索額圖盼著皇太子登基好振興他們正黃旗,振興赫舍里氏,我豈能容他得逞?胤禛在心里想著,嘴上卻只說:“皇伯父才告了他一狀,太子不對付我就不錯了?!?/br> “這兩年八弟在朝堂上越發成了勢,大哥高興得整日在朝中上躥下跳地找二哥麻煩。太子斷不會公然跟咱們撕破臉,最多不過是拉攏旁的兄弟,分你的權罷了?!?/br> 胤祚摸著下巴道:“問題是,他會選誰呢?三哥,五哥?還是七弟?” 胤禛按滅了青銅博山爐里燃燒的檀香,望著那猩紅的一點火光漸漸湮滅,突然回頭一笑:“你覺得老十三怎么樣?” “哈?”胤祚不由傻掉了。老十三打小在額娘膝下長大,跟他們嫡親的兄弟沒什么差別,太子瘋了才會選他來分四哥的權吧? 他正要開口細問,蘇培盛卻急急忙忙進來,遞上一封書信。胤禛拆了,只一眼便臉色大變:“濟南府爆發天花疫情。算算日子,皇阿瑪的圣駕才剛離開濟南……”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兄弟蕙的梗借自紅樓夢,謝謝曹大大。 2.你若無心我便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喜歡我就算了。一說來自張若虛,待考。 3.魚兒,音同瑜兒 第146章 “賤人!”敏嬪掙扎著從床上站起身來掃落一地瓷器。一眾宮人忙上來攙了她, 皆對門外跪著啜泣不已的山東宮女魚兒怒目而視。 與魚兒同屋而居的宮女言兒在一旁揭發道:“……奴婢發現這賤人每回檢查身體之前,偷偷握了主子屋里消暑的冰塊兒在額上降溫, 因此嬤嬤們皆未發覺她在發熱?!?/br> 魚兒猶自磕頭哭道:“不是的。我沒有得天花!我只是前幾日偶感風熱。巡撫衙門的嬤嬤說, 染病之人不能伺候主子, 只能遣返回家。我家中早已沒了父母,要是被趕回家就是死路一條……” “還敢狡辯?”泰嬤嬤上前一巴掌把她撂倒在地, 撕開胸口衣襟,只見她鎖骨間的大片皮膚上, 果然起著點點猩紅的水泡。 敏嬪想到自己自離開山東之后,便咳疾復發,斷續低燒兩三日,頓覺天旋地轉。她趕忙吩咐把魚兒關到單獨的小屋子里去, 傳了太醫來問診。 太醫院藏龍臥虎內幕重重, 許多太醫背后都是有主子的。她不敢直言自己可能感染天花,只說是咳疾復發,稍有發熱。然而那發須皆白的老太醫拿了脈卻只道她是感染風寒, 開了方子叫吃藥休息便好。 敏嬪頓時起了疑心。是真的無礙,還是有人故意想拖延她的病情呢?想那內務府對新進宮女子的檢查何等嚴格,怎么就叫身染疫癥的宮女輕易地混到了她身邊呢?敏嬪沉吟片刻,還是說:“先把那魚兒關起來, 嚴加看管,別往上報?!?/br> 這時又有宮女進來稟報:“娘娘, 十三阿哥下學回來了?!?/br> 敏嬪便令宮女開窗眺望,卻見胤祥一身青衫走在前頭, 身后跟的卻不是幾個熟悉的哈哈珠子,而是一個陌生的侍衛服色的人。胤祥時不時回頭跟他說上一兩句話,顯得既不熟稔也不生疏。 敏嬪又道:“那人是誰?打聽一下?!?/br> “嘿!老十四,來嘗嘗這個?!?/br> 即使在路途中,康熙也沒有放松對皇子們讀書的要求。只要車馬不行,阿哥們就要照常上課。這日剛棄船上岸,進了直隸行館,午間下學十四打九阿哥窗前過,就被他探出身子大聲招呼住了。 十四本來不欲跟他說話,可是他手上舉著那個黃澄澄、毛刺刺的東西實在古怪。十四忍不住駐足問:“這是什么玩意兒,刺猬似的,這也能吃?” 九阿哥素來喜歡洋人那些稀奇玩意兒,手下商隊又跟南洋紅毛有往來,屋里的新鮮玩意兒層出不窮。果然,他得意洋洋地說:“不懂了吧?這叫波羅露兜子,又叫鳳梨??爝M來吧,滿京城除了你九哥我這兒,保管你找不到第二家?!?/br> 十四好奇地湊過去,九阿哥從青瓷小缸里撈了一碗黃色的鳳梨塊兒,拿銀簽子叉著投喂弟弟。 十四吃了一口,頓時眼前一亮:“九哥,你這玩意兒有多少,拿七八個來,咱們孝敬皇阿瑪去?!?/br> “呵,人不大口氣不??!還七八個?”九阿哥守財奴似的抱著懷里的菠蘿不放,“統共還剩一個,我要留給八哥。滾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