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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猛沖,結果在院內轉角的地方,一個不妨踢倒了一張長凳。凳上青瓷碗碟滾落, 碎片混著清水灑了一地。 “六爺!”眾人怕他摔倒受傷,忙上來扶了。一眾宮娥見水灑了,都露出駭然失望之色。 胤祚轉轉腳腕,抱怨道:“你們怎么在廊檐兒下頭洗碗?” “不是洗碗?!币粋€脆生生的聲音答道, 卻是繡瑜聽到動靜派出來查看的宮女夏香。 夏香笑著沖兄弟倆行禮:“今兒是七月初七,娘娘吩咐了讓秋爽齋的宮女們曬水, 午后要比賽‘拋針’呢!” 話一出口,她猛地意識到“針”犯了四阿哥的名諱, 夏香忙屈膝道:“奴婢失言,四爺恕罪?!?/br> 胤禛隨意擺手:“起來吧,你是額娘身邊的人,不用避諱這些?!?/br> 兄弟倆并肩往內室去,胤祚笑嘻嘻地問:“四哥,那你屋里的宮女兒們都怎么說‘針’???棒槌嗎?” 胤禛白他一眼:“真要計較起來。那你屋里吃飯的家伙就不該叫‘桌’子,得叫案板!額娘的貓也不該吃‘魚’,得改吃泥鰍了?!?/br> 眾人都笑了。 繡瑜帶著女兒在屋里玩,透過卷起的湘妃竹簾子,早看見兄弟倆有說有笑地往這邊來。等母子兄妹們互相見過禮,不等胤祚獻寶,她先出言笑罵:“是哪個猴兒踢翻了我們足足曬了十多個時辰的水???還不快去給你竹月jiejie賠罪?” 胤祚早猜到必得是額娘身邊重用的大宮女,才能把水擺在廊檐兒下曬著,忙對著她作揖道:“jiejie見諒?!?/br> 竹月當然不敢真的受他的禮,忙笑著上去扶了:“使不得,折了奴婢的壽了?!?/br> 旁人可沒有這么好打發了。九兒穿著薄紗襖兒,散著褲腿從炕上跳下來,嘟著嘴瞪視他:“還有我和meimei的!六哥賠我的水!” 繡瑜不由大笑:“了不得了,老六,你可攤上大事了!” 胤祚尷尬地摸摸鼻子,把求救的目光轉向胤禛,卻見四哥端了杯茶,貌似專注地去逗額娘窗沿兒底下掛著的虎皮鸚鵡。 “你還小。七月七是大女孩們的節日,你和小十二跟著湊什么熱鬧......”胤祚只得把meimei抱到一邊哄勸。 胤禛收回目光,好奇地打量坐在窗前給貓擼毛的額娘:“溫僖額娘要找人協理六宮,額娘,您都不著急嗎?” 雖然太皇太后金口玉言,四妃平分宮權,誰都拉不下??蛇@威風有油水的差事就那么幾件,這一個月以來,惠妃跟榮妃爭得不可開交,每天都能鬧出許多新聞來,時不時拖了隔岸觀火的宜妃和繡瑜下場。 這個時候,額娘還有心情帶著宮女和meimei們過七月七,胤禛就想不通了。 繡瑜知道他還在計較宜妃害胤祚的事情,不由笑著撫摸他的辮子:“這是大人的事情,你只管好好念書。今年來了園子里,可我瞧著你怎么比往年更瘦了些?” 胤禛素來苦夏,他早上天不亮就要到無逸齋讀書,歇了晌還要往武場上練上兩個時辰。饒是一眾奴才如臨大敵地小心伺候著,他仍是瘦了許多,隔著薄薄的夏衫,能清晰地看見胸前的肋條骨。 消暑湯藥、除穢香囊,一天兩遍地往屋子里灑水,能想的法子早想完了。繡瑜只能勸道:“好歹多吃些東西,別一味貪涼用冰,暑熱內滯寒氣加逼,不是好玩的。今年南邊又進了那象牙玉席來,路上耽誤了幾日如今才到,今兒早上叫送到你那兒去,想必已經鋪上了?!?/br> 胤禛不好意思起來:“偏了額娘的好東西了,您該留著才是?!?/br> 繡瑜笑道:“額娘還有呢。這是你皇阿瑪單給你的,因其他阿哥沒有,才叫送到我這兒來轉一道手的?!?/br> 胤禛不由心生感動。結果胤祚突然跳到他背后,把他做了擋箭牌,手里高高地舉著朵碗口大的并蒂蓮,惹得九兒在底下跳腳:“給我,六哥!給我花兒!” 繡瑜不由嘆氣,跟長子面面相覷:“難為你了?!?/br> 此時竹月帶人端上來幾道點心,有櫻桃凍、點綴著大塊西瓜瓤的冰碗子、冰鎮的荷葉粥,胤祚孝敬上來的蓮蓬也被剝了子,做成蓮子洋粉攥絲。 幾個孩子吃了下午這頓點心,繡瑜就催他們去近水背陰的屋子里歇晌。這時溫僖卻使個太監給她傳話,讓在貴妃的住處景鳳軒里議事。 七月十五就是中元節,打順治爺在世時起,宮里佛教盛行。中元節就變成了送穢祈福,舉辦盂蘭盆會的重要節日。溫僖看了這么多天的戲,終于要把權利放出來了。 果然,繡瑜的儀仗到集鳳軒的時候,其他三妃赫然已經在座了。 溫僖雖然放權,可也不希望看到誰一家獨大,早把權利分得明明白白。油水最大同樣也責任重大的御膳房、庫房兩塊交給資歷老的惠妃、榮妃管著。 繡瑜攬了造辦處的活計去,算是個不好不壞的差事。雖然造辦處里的部門多如繁星,每日過手的銀子上千,權利與油水都極大,但是礙于絕大多數工匠并非太監,內廷宮妃管理不便。所以這個部門的生產環節,都是由內務府的官員管著的,權利也大多被他們瓜分。繡瑜只管對賬、統計各宮用度、分配東西之類的雜事。但勝在清閑,正合她意。 唯有宜妃被溫僖“委以重任”,安排她管宮禁人事,掌刑罰。小到各處掃灑,大到出入宮禁的記錄,全歸她管??此仆L凜凜,好比紅樓里王熙鳳協理寧國府,人人都得低頭尊一聲“鏈二奶奶”?;輼s二人都對這個差事垂涎萬分??蓪]什么遠大抱負的宜妃來說,這份威風又瑣碎又得罪人,連雞肋都不如。 她臉上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商量完畢一甩帕子,連略坐坐都不肯,起身就走了。 主位上的溫僖沖繡瑜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繡瑜不由萬分詫異。她可沒自戀到以為溫僖是在幫她,可宜妃到底怎么得罪溫僖了? 繡瑜百思不得其解。這謎底一直到七月十五,繡珍跟著佟夫人到園子里來請安才解開。 繡珍抱了瑚圖靈阿在懷里逗弄,若有所思地回憶道:“去年過年的時候,我似乎聽誰偶然提了一句,郭絡羅家近年來每逢年節,都有幾千兩銀子送到赫舍里氏索額圖的府上?!?/br> “哦,還有安親王岳樂家的阿哥,跟鈕祜祿家爭奪京郊的莊田,一氣之下打了貴妃的侄兒。兩家一路把官司從直隸總督衙門,打到了宗人府簡親王跟前兒?!?/br> 繡瑜不由恍然大悟。親jiejie孝昭被元后壓了一輩子,溫僖本來就隱隱跟太子別著苗頭,不過礙于十阿哥還小,才隱忍不發。郭絡羅氏討好索額圖,這敵人的朋友,當然就是敵人了。 安親王岳樂又跟宜妃連著親戚,兩家素來走得極近。岳樂的兒子又揍了貴妃的侄兒。重重積怨之下,溫僖不找宜妃麻煩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