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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和苦口婆心,楞楞地地接了煙,臉上清楚地寫著“這是要干啥”。常遠平時不怎么抽煙,可那種有些嗆的煙熏感在咽喉里繚繞的時候,他才感覺精神有些被提起來了,他笑不出來,便嘴角也懶得提,只是違心地說:“我不訓話,我來了解下情況,你別這么緊繃?!?/br>司機將眼睛瞪成了銅鈴:“情況就是狗日的扎了老子的胎,欠揍!”這時手機“?!钡捻懸宦?,送來一條短信,常遠打開后,看見邵老師在信息里說:摸頭,距離太遠功力不夠,晚上給你“家訪”。他回得很快,連句萬能金句“別難過”都沒有,顯得十分沒誠意,可是常遠驀然松了口氣,他不需要邵博聞像他一樣扭捏,發條短信都猶猶豫豫,那人一切如常就好,最好完全不受自己的影響,這樣自己看著他,才有“之前多美好”的恢復動力。常遠吐了口煙卷,心里萬水千山地感謝有邵老師,這個人即使什么都不干,就答應他幾聲,都能讓他感覺到背后好像有靠山,憑空會生出一種“倒不下去”的盲目自信。靠山讓他安心了不少,常遠回了條短信:謝謝老師,我晚上去趟醫院再回,別等我吃飯了。邵博聞又回道:不用謝,老師愛你。常遠盯著這一行字,從早上得到通知到現在,嘴邊才終于露了個上鉤的弧度,他把這條信息看了有一百遍,才收起來開始找司機談話,他說:“你不是揍過他了嗎?”司機心理作祟,已經嚴重到了感覺車身都是斜的,他冷笑道:“那不叫揍,那叫摸!他扎了我的車,這事兒沒完?!?/br>常遠誠心和稀泥,他勸道:“沒完沒了越虧越多,換胎的錢我一會兒去問他們要,這個事到此為止了,行么?”司機往方向盤上捶了一拳,咬牙切齒地說:“行不通!這些人自家的墻裂了,跑來這兒堵門,錢沒要到,倒堵了我們的生計,我正常一天400,現在呢,就150!我家里老的小的都等著用錢,他們再這么搞下去,我是真受不了了!常工,你憑良心說,我是犯了什么錯,不止賠錢,還要被人扎胎?”常遠嘆了口氣,一時也不知道能說什么。司機、他自己、邵博聞甚至王岳,都是P19這棵樹上依附的菟絲子,有人要是來砍樹,先劈到的肯定是附屬物,非要說他們錯在什么地方,只能跟的業主太招人恨。司機見他沒反駁,就更加憤懣了,他冷笑了兩聲,看向貨車前方的目光滿是冷漠,他說:“我之前吧,還挺同情這些人的,覺得他們可憐,現在想想真是傻,他們多可恨哪,有時我脾氣上來了,真想把油門當剎……”常遠嚇一跳,連忙嚴厲地打斷了他:“鄧師傅,你最好想都不要想!”司機沒想到他會忽然發火,被唬得一怔,反應過來也是自己魔怔了,就訕訕地說:“沒想沒想,誒我就是……我他媽就是被逼急眼了,但我腳上有數的,我還得攢錢供我兒上大學呢,這個你放心?!?/br>常遠放個屁的心,沖動的魔鬼撒起歡來,哪是喊停就能停的?摩擦總是這么易燃易爆,這回這個司機可以忍,那下回,別的司機呢?常遠沒敢走,又不知道該怎么下手,就坐在原地發愁。這里比辦公室呆著舒服,吵得讓人很難長時間集中注意力,也就什么都想不深了,他將視線越過擋風玻璃,看見貨車前方東一窩西一捧的藍景業主們,說話的說話、喝水的喝水,連吃零食的都有,不鬧的時候看著也挺歡樂的。常遠還記得這些人剛開始堵門的場景,一個個出離憤怒,橫幅、喇叭、口號喊得訓練有素,再看看現在,就知道人要善待自己其實很容易。所以同樣的,總有一天他也會消化掉池枚復發帶來的沖擊,然后習慣她安安靜靜躺在床上聽書、看風景的樣子。辦法不是你光想就能有的,它需要條件和靈感,常遠兩者都沒有,只能明天再繼續發愁,下班后他直接去了三院。常遠不敢刺激他媽,到了就藏在門口搞偷窺,這會兒第二眼他才有勇氣直視她的神態,池枚還是那副待機的樣子,看不出喜怒,卻比暴跳如雷的時候更讓常遠難過。他給常鐘山帶了飯,卻不肯送進去,給他爸打的電話。常鐘山出來取,父子兩隔著一份外賣相對無言,半晌常鐘山才用一只胳膊摟了摟他不中留的兒子,說:“你早點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br>他爸年紀大了,常遠不忍心讓他一個人陪床,他有自己的打算但沒跟常鐘山說,只是回手抱住他爸,用力地摟了好一會兒。“爸,對不起?!?/br>常遠回到家的時候剛過九點,這是虎子的睡覺時間,所以客廳有燈沒人,飯菜扣在餐廳的桌上。他輕手輕腳地放包換鞋,沒什么胃口就直接進了浴室,等洗完澡出來,沙發上就多個人。邵博聞坐在那里,臉上有點近似打招呼那么淺的笑意,見自己看見了他,就拍了拍身邊的坐墊。常遠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就特別想放聲痛哭,或許這世上有種委屈,叫唯獨見不得你。這是他的家,并且再也沒人會管他了,常遠壓抑了一整天的情緒終于爆發,僅存的理智讓他沒敢真的放聲,他只是往地上一蹲,沒聲沒息的,也不肯起來。邵博聞沒說話,只是很快就過來了,往他屁股下強行塞了個小馬扎。常遠實在沒忍住打了一嗝,他傷心到變形,可是又有點想笑,覺得自己不該坐下。然后邵博聞的棉拖音效漸行漸遠,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屋里靜悄悄的,半晌常遠收拾好情緒,客廳里很體貼地沒見著人,他自己疊起小馬扎,爬起來把飯吃了。洗了碗推開臥室,發現邵博聞在臥室玩手機。臥室里只開了一盞床頭燈,光線有些昏,讓常遠剛崩潰過的不好意思沒那么明顯,他吸了吸鼻子,走到床邊將自己整個呈大字砸了上去,然后用臉糊著被子說:“請開始你的家訪?!?/br>邵博聞力大無窮,直接將他整個人翻了過來,然后他捧住臉親了親常遠的眉心,懸在上方看著他說:“小遠,時間緊任務重,我可不可以請個外援?”常遠以為是許惠來,就點了點頭。誰知道邵博聞拿起手機點了個語音通話,“嘟”了兩聲那邊接了,緊接著一道渾厚的男聲撲了過來:“哈哈哈那什么,邵博聞他媳婦兒吧?你好你好,我是他兄弟老袁?!?/br>常遠還記得老袁,就是C市那個人好錢少、開餐館的老板,可這是哪門子的“外援”???常遠雖然滿頭霧水,但招呼還是要打的,他接過手機說:“你好,我……”“噗?。?!”那邊先是傳來了一記存在感8級的噴水聲,然后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