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機重新塞回兜里，回過頭去，看見趙曉蕓哭得臉全濕了。

“唉您哭什么呀?！鳖欍懱土税胩?，只有煙沒有紙。

最后只能上手給她擦了。

“別哭了，我們不從小吵到大嗎，習慣了?！鳖欍懲κ懿坏泌w曉蕓哭的，也可能是這個原因，他就更不敢回家去。

自己長大以后，曾經很強大的老媽就慢慢變得像個小孩兒。

“但是每次吵，你都特別難受啊?！壁w曉蕓拉著他，“你就是這樣，別人強硬你自己更強硬，怎么罵都不哭…”

顧銘手下動作停了，就因為這一句話，他有點兒想哭了。

他確實特別難受，沒有人在爭吵中是完全不難受的。

“我們上哪兒轉轉吧?！鳖欍懜袅藭赫f，“散散步，或者吃點兒甜品？”

“好，”趙曉蕓把眼淚擦干了，點點頭，“正好很久沒去過了?！?/br>
趙曉蕓電話喊了司機，將母子倆從這兒接走，車子駛出新城區，向老城區方向開。

說是老城區，實際近十年已經在陸續新建，現在一眼看過去基本已經煥然一新了。

“那家甜品店還有開嗎？”顧銘朝外看了眼，這帶該拆的全拆了。

“還在呢，但可能就快不在了，這邊拆遷好像剛批下來?！壁w曉蕓說。

顧銘下車，一種特久違的感覺撲面而來，這帶好歹還維持了童年回憶里的那個樣子。

趙曉蕓是在這邊長大的，顧銘才屁點兒小的時候，她就特喜歡帶顧銘到這邊的甜品鋪來。

顧枉不愛吃甜，也不屑于來這種看一眼就臟亂差的破巷子，趙曉蕓只能帶尚且沒有反抗能力的顧銘來。

“你小的時候，吃雙皮奶會打冷顫，你還記得不?！壁w曉蕓笑。

“哪兒還記得啊?！鳖欍懻f。

“你硬是說那是甜的水蒸蛋，非往里頭加醬油才肯吃?！壁w曉蕓進店坐下，“后來真給你兌了點兒，特難吃，但你硬是全吃了?！?/br>
顧銘笑笑，他還真半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小時候的事情想起來全像蒙了層水霧，那可能是因為他不是個太喜歡反復回憶過去的人。

“現在一想，從那個時候起，我兒子就已經很倔了?！壁w曉蕓看著他，“撞南墻也不回頭的倔?！?/br>
“我沒倔，”顧銘只要了碗綠豆湯，“我就是想做點兒自己喜歡的…”

“知道，這我知道?！壁w曉蕓說，“能有喜歡的事情不容易?！?/br>
顧銘低頭喝湯，感覺里頭糖像放得比以前多了，當然也可能是人大了受不住甜。

“你爸…可能方式不近人情了點兒，但他也是想你好?！壁w曉蕓嘆口氣，“他想讓你回去干公司，是因為那是他已經走好的路，知道這么走不會出錯?！?/br>
顧銘沒肯說話，其實這些話趙曉蕓已經對他說過很多遍。

不是道理說不通，也不是他半點兒聽不進去，而是就像趙曉蕓說的，有喜歡的事情不容易。

顧銘喜歡音樂，想堅持，起碼現在是堅持。

“雖然媽做不了什么，只能算精神上支持你…”趙曉蕓說，“但是我挺希望，不管你在外頭遇到什么事兒，至少心里還是有家可歸的?！?/br>
“嗯，”顧銘應了一聲，“謝謝媽?！?/br>
趙曉蕓笑起來，回頭喊：“老板再來倆茶葉蛋！”

茶葉蛋都是煮好的，老板直接從鍋里撈起就端上來了。

“我不用了，晚餐吃挺飽的?！鳖欍懻f。

“再多吃點兒吧，回去你一搞創作就忘吃飯，投入得跟個科學家似的?！壁w曉蕓說。

“我有吃飯，每頓都沒落?！鳖欍懲o奈地開始剝蛋殼。

仔細想想，那可能是因為有周喻在。

寫歌那幾周，周喻天天給他叫外賣，最后當然也沒從版權費里扣他錢。

“喲，有人照顧你啦？”趙曉蕓頓時就高興，“我看你剛那個連眼淚都不會擦的樣子，還以為你肯定找不到對象呢?！?/br>
“也不是對象，”顧銘皺皺眉，“他就是個…”

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周喻。

朋友？同事？音樂合作伙伴？

好像都說不上，顧銘以前還從來沒有遇見過誰，是他不能隨便一句話概括的。

“知道了知道了，”趙曉蕓笑，“下回你再回來，把人帶給我瞧瞧吧?！?/br>
“你知道什么了…”顧銘一頭黑線。

“沒什么，”趙曉蕓說，“我兒子還挺能害羞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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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聊了快一個多小時，最后顧銘付了錢，讓司機先把趙曉蕓送回去。

“我想多轉轉，消消食?！鳖欍懻f。

“那你多注意安全啊?！壁w曉蕓說。

“知道?！鳖欍憮]揮手。

“不看你爸沒事兒，抽空回來看我??！”趙曉蕓將頭探出來喊，“帶上對象！”

“我沒對象！”顧銘喊了回去。

“主動告白就會有了！”趙曉蕓最后只撂下這一句。

車子啟動，揚長而去了，顧銘心里頓時挺復雜。

但是總覺得像舒坦多了，之前那種憋得慌的感覺消散了不少。

他就沿著老城區還沒拆的這一帶走了一段，想到趙曉蕓說很快要拆了，干脆將手機摸出來給拍了幾張照。

很有藝術感的顧銘，拍出來的照片效果很好。

顧銘反復滑動看了幾次，把微信給點開了。

沒給醉鬼付堰發，他在列表里翻“周先生餓了”，然后才看見周喻上午七點的時候給他發了的音樂文件。

估計是那個時候剛起。

周先生餓了：顧顧顧顧你看！完整版！

周先生餓了：后天就上架了你緊不緊張激不激動?。?！

顧銘這個時候參加付堰婚禮去了，給手機開了靜音，所以周喻發的他全沒看到。

周喻中午十二點的時候還給他發了新的。

周先生餓了：顧顧好淡定啊我cao。

然后是下午兩點，下午四點、五點、七點、八點，周喻在刷他屏。

好家伙一共三十二條，顧銘看得眼都直了。

周先生餓了：顧顧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