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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師生們一擁而上的圍過來了,他才安心了似的容許自己倒下來,這是玉山頹。 好在大部分的校舍還算堅固,他們舉全校之力,終于在半個月內將校舍又勉強的修整了一番。盡管到處還是經歷過一場浩劫的跡象。實在是因為死的死、傷的傷,他們為了不讓傷員們在路途中再受顛簸,只得提心吊膽的仍舊呆在這里。 大學內遷,有“保全國家元氣”之目的。一是學生、學者,二是書籍資料。 幸虧早有預見,聯大的校長早就讓教授們把重要的書籍資料轉移到了大渡河對岸的烏尤寺里。 其中一部就是。共有七部,三部于清末已毀,早年間日本侵華又損失兩部,剩下兩部,一部不知所蹤,一部存于聯合大學的校圖書館中,此次聯大遷移,亦將這一部足有一百四十箱之多的一路轉移過來。 遲秉文因為左肩上的傷口足足臥床了半個月。這期間馮小嬋卻整日整日的跑到附近的茶館里去消閑,也不念書,只顧一個人悶悶的喝茶看山景。 后來的幾日,倒總有一個斯斯文文的男人,每日穿著一身干凈的長袍,像是舊式學儒似的,坐到她這一邊同她搭話,又請她喝茶,漸漸地熟絡了起來。一半是因為和遲秉文存心置氣,一半也是因為這男人本身的一種儒雅的氣質,馮小嬋竟像是當初癡戀遲秉文似的,又癡戀上了這個男人。男人也同她表白——說他真是愛死了她身上的這一種清高的學生氣。 既無家累,又兩情相悅,男人又好像是本地的一個繼承了家業的富家公子,這兩人很快的便有了魚水之歡。 等到遲秉文的傷勢漸好,終于能使上一點兒勁兒的時候,離上次的那場轟炸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這一日,小嬋匆匆的趁夜離開了校舍,她知道離這里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赤腳醫生。她身體出現了一些狀況,似乎又不是病,她不能夠找隨行的校醫診斷,她心里隱隱的有一種感覺,似乎非得偷偷摸摸的才好。 赤腳醫生替她搭了脈,說了些什么,她卻不信似的,非求著這老人家再給她號一號。 她是懷孕了,鐵打的事實。月信遲了許多的日子,她一早便有所懷疑。 她又拖著疲累的身子返回了校舍,正好碰見迎面走過來的陳伯玉同遲秉文,她抬起眼睛看了秉文一眼,眸子里閃爍了一下,便即刻低下頭來,仿佛沒看見他們似的徑自走開了。 陳伯玉摸不著頭腦,疑惑地碰了碰遲秉文的胳膊道:“怎么了她?你又跟她鬧別扭了?” 遲秉文一頓,淡淡地道:“我能同她鬧什么別扭?!?/br> 這幾個月來,除了最初的一段時間還能夠同遠在千里外的家人通通信,后來竟越發艱難,現在竟是把所有的出路都切斷。 他們兩個人繞著校舍轉了幾圈,終于還是耐不住西北的料峭春風,重新躲回了學校分配下來的房間里。 兩個人同住一間小小的屋子。 陳伯玉盯著桌上的一封書信不語。他在黑暗中擦亮一根洋火,點上香煙抽著。 遲秉文倚在墻上道:“也給我一支?!?/br> 陳伯玉便把一盒香煙一盒洋火扔了過去。 遲秉文吞吐了一口,把頭輕輕地抵在墻上道:“我今天太累了,簡直睡不著?!?/br> 陳伯玉聽了,半晌不語,忽然又道:“真不知寶絡在那邊怎么樣了——” 遲秉文吐出一口煙圈兒,沒接話。 “她還是呆在那邊好——總比咱們這兒好?!?/br> 遲秉文看了他一眼,忽然半開玩笑似的道:“你真喜歡寶絡?” “真喜歡?!?/br> “那等咱們什么時候回去了,你就趁早娶了她吧?!?/br> “真的?你不反對?” “前提是咱們能回去——上一次轟炸就夠嗆,只要咱們能平安回去,就讓你娶她?!?/br> 耳邊又是敵機的轟鳴聲。 仿佛是看了一場電影。轟炸兩個字才從口里輕輕地說出來,下一個鏡頭便切換到了炮火連天的場景。 不是校舍被轟炸,是烏尤寺。他們從窗戶里頭遙遙的便看見烏尤寺那邊的滾滾濃煙。一片哀嚎四起。 聯大的許多學生都跑去烏尤寺里學習。因為烏尤寺里有長明的燭光,又清靜。 陳伯玉一驚,忙奔出去,聯大的其他師生們亦匆匆忙忙的從寢室里跑出來,大家都要趕到烏尤寺里去救災。 然而大渡河此時波濤洶涌,正是春汛期,擺渡人又歇了回家去了,夜晚看不清水況,容易發生危險。況且山上情勢危急,總不能讓眾人都白白去送死。 陳伯玉卻搶先登了船,遲秉文是緊跟其后。其他的師生們只得站在河岸邊焦急的望著他們兩人。 一個炮彈就炸在水面上,霎時激起千層浪。秉文以身護住陳伯玉,身上的舊傷重又崩裂開,渡船掀翻了。 他因為傷重,顯然無力爬上岸來,陳伯玉水性好,體力又強,眼看著一個**又要落下來了,遲秉文立馬催著伯玉先去烏尤寺救人還有藏書,他叫伯玉不用管他,他是無關緊要的,渡船還在,他抓緊了不放手,總能渡到對岸去。 那么后來——后來怎么樣了呢? 據說第二日由聯大的自發組成的一只搜救隊,在對岸的淺灘上發現了昏迷不醒的遲秉文。 烏尤寺在那一晚上轟然倒塌——埋葬了多少的生命。 都是廢墟,一應的廢墟。死者不計其數,多是寺廟里的僧人,金身的佛像倒下來,許多已經殘缺不全。 橫陳的尸體——甚至于不能夠被叫做尸體,那完全是面目全非的,七零八落的黑的炭架子,連血跡也是干涸了的泛著黑色。 叫人以為來到了古日本的羅生門。 群鴉在山頂徘徊嘶叫,這是人間煉獄。 中文書四萬多冊,西文書一萬多冊,中文雜志五千多冊,西文雜志兩萬多冊,合計八萬多冊。又有中文報紙二十六種,西文報紙三種,中文雜志一百四十四種,西文雜志一百二十八種。以及——統統毀于一旦。 因為是這樣的一個廢墟的世界,一切都形跡難覓,聯大的師生們只得在烏尤寺的舊址上豎起一座長碑,以表紀念——紀念這一樁人間的慘劇。 “你們學校是從哪里來的?” “唔……華東?!?/br> “真遠?!?/br> “是啊?!?/br> “就只有教授和學生轉移過來么?那你們學校的那些書籍和各種的儀器,還留在原來那地方么?不怕日本人搶?” “自然不,就是怕他們搶——那些東西我們都帶著一起走的?!?/br> “哦?都堆在你們校舍里?” “怎么會!否則前些天的那場轟炸,豈不是都燒完啦?” “哦?可這方圓百里之內,也沒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