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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核桃。一夾就破,發出輕微的爆炸聲。她又從床頭抽了一張新聞報來,墊在桌子上。 眼看著核桃rou在報紙上漸漸地堆起了一小堆,就像個小塔似的,她夾得手也酸了,可他還杵在那里。報紙上空空的,她把核桃rou也一顆顆的吃完了,只好望著桌上一攤的碎片和粒屑出神。 “嗨,你到底走不走?”她終于沉不住氣的嚷道。 秉文端坐在桌子前,一只手撐額,眼睛微微的合上,眉頭緊鎖。 她氣呼呼的站起身,用手帕把殼屑通通包起來,丟到門外的小箕桶里去。 她再一進門,倒被他一把攬進了懷里。她嚇了一跳。 “你怎樣才愿意跟我回去?”他啞著嗓子貼在她耳邊問道,熱乎乎的氣息就噴在她的臉頰上,她縮了縮臉,覺得又熱又癢。 她使勁扳著他攔在腰間的手,強做鎮定的道:“遲秉文你放手!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br> 他在她耳邊喟嘆,把聲音壓得很低,“你說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你——只要你跟我回去?!?/br> 瘦鵑還是僵著脖子不說話。 “你不是正好缺錢用?我可以……我可以給你工資?!彼积X提錢,然而好像只有如此才能引誘的了她。 瘦鵑掰扯他手臂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她抿住唇,沉吟著。 果然。 遲秉文在黑暗里顯出一抹苦笑,他不能不趁熱打鐵:“我們就假裝沒有離婚,你還住在我們家,就當做是……當做是雇傭你來扮演我的妻子,我付你工錢?!?/br> 瘦鵑半信半疑的抬起頭,正對上他黑漆漆的深邃的眼眸。她一面笑,眼睛里露出奇異的盤算的神氣,“真的?” 她知道他是個出了名的大孝子,她不信他會忽然回心轉意的愛上了這個古板的前妻,一切的緣由,想來還得歸因于遲太太。 她一臉看破了他似的笑著:“噢!我曉得了,你是為了你孝子的名頭,為了你母親!” 他一愣,然而還是說了聲“是?!?/br> 他怕他說是因為自己舍不得,反而要叫她生疑,叫她退縮。 “那么,既然是這樣做戲的關系,先聲明好,我只同你扮半年的夫妻,這在期間呢,你最好住到宿舍里去。太太要是想你了,你也可以回來,過夜的話,咱們還是同從前一樣,各睡各的。你同不同意?”她眼里閃著精光。 “同意?!?/br> 她笑嘻嘻的看著他,仰著頭道:“那你給我多少工資?” 他瞇縫著眼,沉沉的看著她:“你自己說?!?/br> 她用手指頭比了個數。 遲秉文神色不動的看了她一眼,“好?!?/br> 她沒想到自己這樣獅子大開口,他也能同意?!斑t先生,你真想好了?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br> “只要是你開口的,我都同意?!?/br> 她聽了,抿著嘴狡黠的笑著,情不自禁的把手勾上他的頸項,搖搖地笑道:“您真是個大金主?!?/br> 毛毛雨,像霧似的。 送走了所有赴宴的先生太太,陳伯恭坐在書桌旁邊,從敞開的窗戶口看著這古城的燈火,他想到秉文和瘦鵑——生長在這動蕩時代中的一對男女,糾糾葛葛了這么多年。 也許因為他學的是法律,所以向來認為自己是高踞在整個人性的上面,類似上帝的身份,他竟有一點悲天憫人的感覺。在他的想法里,尤其是瘦鵑這一類的太太小姐們,永遠生活在一個小圈子里,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一個地位相等的人家,嫁過去做少奶奶,然后幾十年熬成了太太,在底下媳婦們的眼里,就算是熬出了頭——這也是一種可悲的命運。 而瘦鵑近來卻好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個性極強,又鮮明。連他這樣自詡從不為感情之事所累的人,亦對她有一種暗暗地著迷。雖說不至于強烈到非她不可,然而就是像小貓的爪子一樣,rou乎乎的,軟撓著你,勾的你想去探一個究竟。 總之把她葬送在這樣前仆后繼的命運里,實在是很可惜。 大約是心病和外邪交攻的原因,當晚他從陳公館里追出來,雇了輛人力車一路跟到太平坊巷,又淋了雨,遲秉文竟又重新發起燒來,體熱也老是不退。 瘦鵑只能任由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他一直昏昏迷迷的,瘦鵑老也叫不醒他——又不大想管他的事。她自己白日里四處去跑交情,就丟了遲秉文一個人在那間小房子里。 幸好遲太太住著院,沒有疑心到遲秉文連日不著家。 到了病后第三日的午前,瘦鵑才帶了包藥回來,她看了遲秉文的消瘦的病容,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她心里有些慌,真怕他就再也起不來,死了。她雖然心狠,卻絕不至于會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生命在自己面前流逝。 她伏在枕邊輕輕的喚他的名字,秉文額間滲出點點汗珠,眼睛微微睜開。 她抿著唇問道:“真是十分的難受么?” 他忽然微微地虛弱地笑起來:“我在你這里,有你,就不難受了?!?/br> 瘦鵑翻了個白眼,喃喃地罵道:“不正經?!苯又植淮笤敢獯罾硭频牡溃骸澳懵勔娛裁次兜懒嗣??” 他臉上忽然一紅,囁嚅著道:“我這幾日都沒有洗澡,難道身上發了汗……” 瘦鵑嘖嘖了兩聲:“哎呀,笨!你自己聞聞——你們文人身上的酸腐氣可真重!” 她又道:“你那些話呀,酸掉了牙了!對馮小姐那樣的年輕女孩子說說倒還好,我嘛,年紀大了,是不吃你這一套的?!?/br> 遲秉文笑了笑:“你哪里年紀大?還是和從前一樣漂亮?!?/br> 瘦鵑蹭的一下從床頭立起身:“好了好了,你都有閑心說這些話了,想來病是好了。那您趁早收拾收拾回家吧?!?/br> 遲秉文想拉她,但手上沒有力氣,拉不住。半晌,他才望著她筆直的脊背,斟酌著道:“那我這幾日是怎么…擦洗的?” 瘦鵑聽了,登時紅了臉,手撫在脖頸上,嗒然片刻,“就是隨便擦一擦嘛,打了水來,擦擦手,擦擦臉什么的?!?/br> “那你怎么不叫房東家的男人來幫忙?”不知是不是體熱的緣故,他說這話時眼睛里亮晶晶的。 瘦鵑瞪了一瞪眼,“噢!我叫房東來?看到我房里睡著個大男人,像什么話?白白玷污了我做姑娘的名聲……” 遲秉文啞著嗓子呵呵地笑,“你才說自己年紀大,這會兒又說自己是姑娘?!?/br> 瘦鵑有些氣急敗壞的,只恨不能同他打一架。 “我看到你晚上都是睡在地上的,地上涼?!彼稍谀抢?,像個睡佛,同她沒話找話。 “噢,那要不你睡地上?” “床也不是很小,兩個人擠一擠,總是能睡的?!?/br> “哼,你們男人!就是滿腦子要占女人家的便宜!我就是凍死了也不跟你擠一個床上睡?!?/br>